“你哆嗦什么!站直来。”陈澈白的声音中明显多了几分怒意,“好看吗?”
徐宁徐管家站直了身,一张脸苦撑着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奴婢知错,不该让小师父坐在这秋千架上的。”
“本侯问你好不好看?”陈澈白有些不耐烦的重复道,这让徐管家哆哆嗦嗦的回道:“好,好看。”
她近来也是越来越琢磨不透自家侯爷的脾性了,只觉得此刻自己的脑袋上正悬着一把大刀,随时都有可能砍下来,要了自己的命。
“既然好看,那还不给大师让出一个位置!”
离妄迎上陈澈白看向自己的目光,关切?温柔?宠……溺?他连忙将交织在一处的视线挪开,心中默念着:错觉,都是错觉……
从秋千架上跳下来的陶林,顶着满头的汗水跑到离妄身前,满脸敬仰的问道:“师父,你这么快就把夫人的病治好了?”
“一天到晚就知道胡闹。”离妄抬手拭去“小狐狸”额头上的汗水,却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目光才是真的关切、温柔和宠溺。
这一幕落进侍女们的眼中,一颗颗少女心都随之陷入了甜软的蜜境之中,完全忘了自己方才还因为侯爷的话吓得不敢出气。
“徒儿只是想知道秋千荡起来是什么感觉。”陶林嫌师父大人擦的太慢太磨人,于是自己动手随意抹了两下,好奇着问道:“师父,你还没说夫人的病治好了吗?”
“等过了今晚,夫人就能醒过来了。”离妄收回手时,突然想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荡秋千不是应该有人在后头推吗?
他冷眼一瞥,看着那个长的该死的看好的小白脸,而那微微上扬的嘴角,似乎是在同自己示威。
过分!太过分了!离妄大师攥着拳头,风轻云淡的问着“小狐狸”:“他一个小孩子力气太小,推起秋千来一定不过瘾吧?”
“过瘾啊,太过瘾了!皮皮的力气可大了,能把秋千推得这么高,这么高……”陶林光顾着伸手比划,全然没有注意到师父大人越来越黑的脸。
“哎,师父你别走啊,徒儿还没比划完呢……”“小狐狸”不解的追上去,站在原地的陈澈白突然大笑的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惊得众侍女都纷纷小跑着离开。他们的侯爷一定是太过担忧夫人,都害出疯病来了。
“他们都走了,你怎么不跟上去?”陈澈白俯身看着这个万分精致的小少年,却在对上那双眼睛时,心下不由一颤。
这双眼睛就像一柄锋芒过甚的利剑,刺的人毫无反抗之力,饶是陈澈白这般生在帝王家的侯爷,亦被这样的眸光震慑到,可这明明只是一个半大的少年啊!
陶皮皮唇角微扬,慢慢地将眼中的杀意收起,眼尾的泪痣给他此刻清冷的气韵添上了一丝柔意:“我很喜欢这里。”
少年独有的声音听来如同落在竹林间的清雨,让陈澈白觉得方才的眼神只是自己的错觉,此刻站在身前的只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
“你若是喜欢,可以留在这里多住几天。”陈澈白以为这样的回答会得到皮皮的肯定,却没想到他只是摇了摇头,在自己还未弄明白他的意思之前,就迈着步子离开了。
“真是个古怪的小少年。”陈澈白望着那抹挺直的身影,心中不由划过一个念头:“看这身姿就像个小将军一样。”他随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诞,遂摇了摇头。
热闹散去后的园子过于清冷。陈澈白站在树荫下,手捧着一柸破碎的光,他凝视着眼前这架轻微晃动着的秋千,喃喃的问道:“过了今夜,你当真能醒过来吗?”
陈澈白身后,那抹快要望不见的人影突然站住了脚,无人能听见他此刻的腹诽:我喜欢的不是这府邸。昔日的陈世子府,怎么能让我喜欢的起来。
他的手按着自己的心口,眉眼间皆是温柔。
那人的笑声如银铃,如墨的发丝在一次次随着秋千落下的时候,拂过自己的面庞。她的胆子很大,总是嫌自己推的还不够高,掺进了风的声音欢喜的说着:
“再高一些,在高一些。”
“不害怕掉下来了吗?”
“才不怕呢,有哥哥在,眠儿什么都不怕。再高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注:“大白脸”的来由,可参照师父大人对皮皮的“爱称”。
☆、世间安得双全法(六)
入秋后的夜晚不免有些清寒,只是因着这灯火通明的阵仗,让刚被夜风吹的竖起的寒毛都萎了下来。离妄大师吸了一下鼻子,接过陶林递给他的一把桃木剑,左右颠摆了两下,被灯影辉映成明黄色的俊脸上笼着一层神秘。
陶林看着那滴顺着师父大人的脸廓流淌下来的汗水,不禁问道:“师父,你是不是热了?”
“为师不热。”说话间又一滴汗水快速的落下,流淌进离妄此刻呈现出蜜色的锁骨之下。他盯着这满桌子的玩意儿:符纸、桃木剑、摇铃、香烛、糯米……实在不知该如何下手。
原本想着晚上黑黢黢的容易蒙混过关,谁曾想侯府这帮一点不知道节俭的下人,点这么多灯笼出来,这明晃晃的灯火照着自己,和白天还有什么差别。
离妄举着桃木剑环顾着四下:昂着脑袋神色紧张的徒儿,恭敬好奇外加期待的提灯下人,还有那个该死的磕着瓜子一副看好戏模样的小白脸。
算了,豁出去了!离妄一手挥着桃木剑,一手拿起桌上的符纸,本想着一剑刺穿这些符纸,在将它们放在烛火上烧。只是他用力过猛,桃木剑还未刺穿符纸,倒先将蜡烛掀倒了。
“啊,师父,师父,你的衣袖着火了……”陶林急的用手去扑打他的衣袖,却听见师父大人声音镇定的说道:“无事。”只见他紧接着又是一阵挥剑,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而后另一只烛台也跟着优雅的倒在了地上。
“小狐狸”大呼:“着火了,救命啊!!”那点火缠绕着红色的桌布,正准备吞噬整张桌子。
台下提灯的众人看着大师依旧淡定自若的面容,一时不知该救火,还是继续站在这里。此刻大师本人深吸了一口气,以极快的速度念着一串除了他自己以外,再无一人能听得懂的经文。
于是,众人那颗因火势不断蔓延而焦躁的心,被这张映射着火光的俊美脸庞,以及他掷地有声的声音抚平了。
大师穿着水墨颜色的□□,他的面容照拂着神圣的光芒,他念着凡人无法明了的经文。那一刻众人宛如见到了天上的神明,面上皆带着无尽的崇敬。
而站在离妄身边的上蹿下跳的“小狐狸”,却依稀听见从师父口中极快念出的三个字“你大爷”,只是她笃定自己当时一定是听错了,因为师父就是用了这段了不得的经文救醒了侯爷夫人。
屋内,陈澈白对外头一连串的声响皆充耳不闻,他一心一意地握着周眠儿冰凉的手,柔声说着:“眠儿,醒过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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