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越来频繁的刺痛感,让皮皮竭力压制着从心口泛上来的血腥味,“三日后,我来取玉。”
周眠儿轻轻的拭去眼角的泪水,望着那抹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喃喃的说道:“好奇怪的味道啊,就像有什么东西开始腐烂了……”
她完全有了人的情感的时间只有一个月,对世间之事不甚了解也不想去了解,她在乎的只有一个陈允淮,可所有人都说他很多年前就死在了一场大火中。
怎么会死呢?他明明说过要永远陪在自己身边的。而现在他终于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周眠儿觉得自己的眼泪怎么也拭不完,那些湿热的液体都是因为自己有了人的感情,从前的她不会哭也不会笑,吃着他为自己做的面汤,却拼死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反反复复的梦影中,有谁的手指划过自己的面庞,温暖而轻柔。周眠儿朦胧的视线里落进了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他的眉眼太过温柔,总会让周眠儿不由的想起从前的陈允淮。
“怎么哭了?”陈澈白心疼的看着这双泛着泪光的狐狸眼,“病才好,怎么就下床了,还穿的如此单薄。”他说着便起身找来一件披风,披在衣衫单薄的周眠儿身上。
“侯爷。”周眠儿握着他正替自己披衣服的手,“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那些摇曳进陈澈白眼眸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像是一只孤零零的纸船,漂泊在一望无终的水面上,被一个风浪打翻进了水底。
他将头抵在周眠儿的肩上,掺进了自嘲和悲伤的声音,在这个本叫人欢喜的夜晚弥散开来:“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我应当一生一世都对你好。”
“我不值得侯爷这样做。”周眠儿到底还是生出了几分不忍,她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有多好,可是这样的好,她承受不来也报答不了。她在浑浑噩噩的时候嫁给了他,可现在她有了人的意识,人的喜怒哀乐,心底的那份愧疚就随着陈澈白对她无微不至的好而与日俱增。
“值不值得不是谁能说了算的。”陈澈白将她的手放在的心口,“你在这里,叫我没有办法再容下别人。”
“痴人。”周眠儿喃喃的说着,掌心传来强有力的跳动,让她不敢去看这双深情如水的眼眸。
凡人不够珍重的承诺,可对于妖而言,却是一诺千金。
“我想问侯爷求一样东西。”周眠儿声音中难得的多了一丝渴望,因为这句话,陈澈白眸光中闪着喜悦之色,在这之前眠儿她从未向自己求过什么。
“只要是本侯有的,你都可以拿去。”
“昔日魏桑王的封安墨玉该是一对。”周眠儿对着这双眼睛里灼灼的光亮,一颗心莫名的生出了丝丝缕缕的苦涩。
陈澈白不知道眠儿为何要那墨玉,神色为难的说道:“那玉确实是一对,可另一枚在陈世子死后就一直下落不明。”
“连侯爷也不知道它去了哪里?”
这是眠儿第一次向自己开口,无论如何都不能令她失望。“我虽不知道,可王上一定知道,待我明日进宫去问一问王上。”他将这话说的甚为轻巧,而周眠儿不知道所有有关陈世子的旧事从先王那时起就成了禁忌。
相传魏桑王是一位极度痴迷术法的君王,他在位时为了修成长生不老之躯,荒废朝政,大兴土木,曾铸九鼎,炼灵石,耗时半个甲子才得了一对能修魂补魄的奇玉。那玉炼成在王城封安,因通体泛着水墨颜色的光泽,得名封安墨玉。只可惜魏桑王尚来不及亲证此玉的法力,就被破城的军队砍下了头颅。
此后,这对玉佩就一直被破城后称王的陈氏子弟所有。只是陈氏虽得了封安墨玉,却也无一位君王能长生不老。由此世人对封安墨玉的好奇之心逐渐减弱,只当它是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玉,实在没有什么特殊的神力。
封安墨玉传至当今陛下时,却是剩下了一枚。而这唯一的一枚到了陈澈白手中,说来还是因为一桩儿时的趣事。
陈澈白幼时是个雪团子一样可爱的小娃娃,深得王上和太后的喜爱。而他有一日瞧上了年长他五岁的世子哥哥的佩玉,便吵嚷着要。
世子自小就不待见这个就知道撒娇耍无赖的“雪团子”,更可况那佩玉是他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然不愿意给他。
“雪团子”自小就是王宫里的头号宠儿,没有什么东西是他要不来的。于是他当场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那错落有致,延绵不绝的哭声,哭得在场的宫女太监一个劲儿安慰着这个可人儿怜的“雪团子”。
可他的哭声非但没有低下去,反而越来越起劲,直到太后老人家在一众宫人的搀扶下,心急火燎的赶来,一口一个“心肝宝儿,哪个不知好歹的惹得你,祖母给你做主……”
听得站在太后身侧的世子哥哥委屈的落下了两行泪水,果然自己只是顶了一个陈姓的小可怜,父王不爱自己,祖母不疼自己,连母后见了“雪团子”都比见了自己要开心,这家子人的偏心真是太明目张胆了!
“雪团子”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慢慢的止住了哭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的看着太后祖母:“澈儿只是喜欢世子哥哥的玉佩,可是他连看都不让澈儿看。”
五岁的“雪团子”带着哭腔的声音落入太后的耳中,可把她心疼的不得了。这个本该在王宫里长大的孩子,一生下来就差点夭折,幸得浮提寺的延臧大师救治,才保下命来。
可大师说他前尘所累的业障太重,承不了王宫内的龙气,万不能养在王后身边。
恰好那时太后的幼子平昭侯陈宴虽在两年前娶了妻,却至今无子嗣所出,平昭侯这几日正闹着要纳侧室,无奈他的正妻郭荣善妒且脾气火爆,直压得平昭侯时不时找太后诉苦。
于是为了保住“雪团子”的性命,王上和王后只好忍痛将他交由平昭侯夫妇教养。此事也成为了王室辛秘,连那时五岁的世子也不知道自己和“雪团子”竟是亲兄弟。
“皓儿,你都是当世子的人了,怎么还如此不懂事。澈儿是你弟弟,莫说是一枚佩玉了,就是十枚一百枚你也应该让给他。”
太后这番严重偏袒的话,令世子陈皓这些年来被“雪团子”欺压的委屈,一下子爆发了出来,他捏着小拳头,不服气的朝着这些一个个眼睛里只有“雪团子”的人控诉道:“祖母你就知道偏心他,你们所有人就知道偏心这个小无赖。”
看着世子哥哥跑远的身影,“雪团子”眨着大眼睛无辜的问道:“澈儿是不是惹世子哥哥生气了?”
搂着他的太后祖母用帕子擦着他满脸的泪痕,慈祥的说道:“世子又不是小孩子,哪会那么容易生气。”
那一边,跑累了的世子陈皓仰头望着湛蓝色的天空,感到自己一颗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严重的伤害,这甚至影响到了他日后的审美观,所有肤白如雪、眼睛大、娇滴滴的女子都是祸害,以至于他后来娶的世子妃是个肤色如麦,眼细如缝,嗓门大如钟的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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