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死的那个人是我,你会不会这般难过?”她凝视着这双眼睛,仍然不愿相信这个人从前所说的话都是谎言。
曾经的他那样喜欢着自己,宠爱着自己,可为什么现在这双眼睛里,除了令人痛心的杀气,就再也寻不到一丝柔情了。
果然不该去沾染凡人的情爱,这东西,噬之入骨,无药可解。
随着一声声冰冷而绝望的笑声落下,周眠儿的周身凝聚起了越来越多的戾气,一双狐狸眼收敛去了所有的良知,透着嗜血的阴狠,似要将周遭的一切都毁灭的一干二净。
这一刻,站在离妄面前的不再是念念,而是一只着了心魔的妖……
只见周眠儿骤然抬起手,无数根颜色更为深重的丝线,自她的指缝中生长出来,像是汲取了她所有的生命一般,令她的脸色苍白到了极致。
这些带着腥甜味道的丝线,试图再一次将离妄包裹住,却被他抢先一步逃了开去。他像是发了狠一般的调动着体内所有的真气,脚下生风似得破开雾气而去。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几乎疯狂的叫喊声,到了最后变成了虚弱的哀求,周眠儿看着那抹再也寻不见的身影,雪白的面上流淌着一行重紫色的泪水。
她跌跌撞撞的想要追上去,可这具身体失去了太多妖血和法力,脆弱到支撑不住两条纤长的腿,只能任由它们再一次跌倒在了地上。
到了这一刻,周眠儿仍旧舍不下那个温柔的唤着她“念念”的男人,她拼上了最后一口气,艰难的攀爬在地上,十根雪白的手指上沾满了混着重紫色血液的泥土。
她狼狈不堪的挪动着,蹭破了皮的手腕上已经流不出血液,甚至连疼痛都无法觉察到。她的身体中,所有珍贵到不敢太用力回忆的过往,都开始出现了裂缝,碎成了粉末。她接不住这些粉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消散在淡去的雾气中。
“在下陈允淮,不知姑娘芳名?”
是啊,我叫什么名字呢?可好像有人总是叫着我一个名字的,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悲伤,不像这个人的,带着欢喜和紧张。
“姑娘喜欢梨花?”
原来这种雪白的东西叫做梨花,那样的话,我应该是喜欢的吧。你递给了我一朵梨花,眼中藏匿着淡淡的碎光和一个素衣的女子,不知怎么的,这颗冰冷无知的心竟然轻微的跳动了一下。
那时候,你离得我很近,我能嗅到梨花的香味沾在了你的身上,我想你也一定很喜欢梨花,和我一样。
你是被一个女人的声音叫唤走的,你倒退着离开,眸光却始终落在我的身上,你将头撞到在了院墙上……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我记不得自己从何而来,很多时候我都处在一处冰冷而黑暗的地方,动弹不得。可我却记得了这个怪人叫做陈允淮。
你离开后的日子里,我时常琢磨着自己的名字,那两个依稀记得却想不起来的字,让我空白且懵懂的的心上,生长出了一种名为烦忧的东西。
直到那一日,那个悲伤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她唤着我“眠儿”。
“眠儿”,原来我的名字叫做“眠儿”。
因为这个突然间就闯入了我生命中的怪人,我头一次尝到了欣喜的滋味,而后又知晓了什么叫做祈盼。
好想,能再见到你,好想,将我的名字告诉你……只是,我却无法开口说话。这两个字堵在我的嗓子眼里,无论用上了多大的力气,都无法说出口。
那之后,每一个能动弹的日子里,我都会站在梨花树下。看着这些雪白颜色的花朵时,脑海中竟会浮现出你的脸,而后你的声音就夹带着微凉的雨丝,落进了我的心底。
我想啊,你的声音一定是糖做的,不然,我的心怎么就尝到了甜味。
“我以为,会见不到你。”
我也以为,你不会再来了……原谅我僵硬的五官无法回以你同样欣喜的笑容。可是,我真的很欢喜能再见到你。
“我带你进屋,好不好?”
你的掌心可真温暖,要是能一直这样被你牵着不放就好了。而我却觉得自己就要支撑不住了,那个冰冷漆黑的地方伸出了无数看不见的手掌,轻易就将我抓了回去。
你一定没有听见,那时候的我有多么用力的叫着你的名字,你一定不知道,那一次的我没日没夜的撞击了多少次这扇冰冷的门,才能再次站在你的面前。
“你去了哪里?我还以为再也寻不到你了。”
你的怀抱这样炽热,就像一个小太阳一样,可我却有了一种终于还是会失去你的预感。
“以后,都不准你突然消失。”
我在心底认真的说着一个“好”字。我一直都在这里,被困在这里,而因为你,我头一次想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这样就能彻底摆脱那个漆黑之地的束缚。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那时的我尚不懂这十六字的意思,只知道你将它说出口的时候,眉眼中藏匿着一个我,深情且温柔。
你喂我吃的面,替我画的眉,说过的那些不离不弃的话,在我被封印进另一个漆黑冰冷的世界里的之后,陪着我熬过了数十个年岁。
而现在,我终于能像个人一样了,贪嗔痴恨爱欲恶,凡人的这些情感我全占了,可是你却不要我了……
攀爬在地上的周眠儿抓住了一株失了生气的花,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就像这花一样,卑微如尘的生命,没有人会在意自己的死活。
戒珠寺的梨花凋零了,她的陈允淮不会再回来了。可是却有一双温暖的手,抱住了这具坠入寒渊的身体,心急如焚的唤着她的名字。
她忘了这个季节,本就没有梨花,而有人为她植了一片花海,她却一直不曾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 陈澈白:眠儿,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吊死在一颗秃头树上。
☆、世间安得双全法(二十二)
“陶林……陶林……”离妄甩着大步子急声呼喊着,他的大嗓门回荡在一个个空荡荡的院子里,却始终得不到一点回应。他身后,一根根紧追不舍的丝线试图缠住他的脚踝,可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而后,一脸焦急的离妄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光脑袋,他怎么把那个该死的“祸水”给忘了,于是这叫喊声就从“陶林”变成了“陶皮皮”。
这里,离妄不得不佩服陶皮皮很有先见之明的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记。那两个泥掌印,在离妄这把大嗓门的摧残下,长成了两条手臂粗的藤蔓,拖着他朝着心念之地而去。
藤蔓缠身的离妄一路疾行,期间那些原本紧追不舍的丝线,却像突然间失了生气一般,纷纷掉落在了地上。
而身后没了“追兵”的离妄却并未有一丝放松,因为那两根“愣头愣脑”的藤蔓,不是带着他穿墙,就是带着他撞树。
好在离妄现在只关心他的徒儿,没有心思同这俩“蠢货”计较。当他穿着一身脏兮兮,还破了好几个口子的衣服,顶着一块青,一块紫的脸出现在陶皮皮面前时,后者正双手合十,不知道在施展着什么厉害的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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