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楚双钗_潇潇湘水【完结】(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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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葇兮心中一涩,她爹爹途径江华郡发现了这种香米。江奉宣曾试图在祁阳推广种植,发现所产之米只有当年有香味,到了第二年,就成了普通的稻米。他说,这种米极为难得,比寻常稻谷贵出百倍,想来惊寒花的五两银子也并不算冤枉。

  这些话是从奉氏口中辗转听到的,奉氏说得云淡风轻,目光中没有半点对往昔生活的追念,不知是怎样的棱角,磨灭了她所有的骄傲。葇兮嚼着香气袭人的米饭,心头虽有诸事萦绕,眼中还是有一泻千里的惊喜,这米饭——真真是太好吃了。

  “这油酥白条鱼所用之油,就是茶油?”阳桓闻着白条鱼的香味不同于普通油料,有一股独特的植物气息。

  “正是,这茶油可是宝物。永州人用茶籽榨油,残渣压成茶饼,听当地人说,他们冬天便是靠这茶饼取暖,比木炭还好使。当地人还用茶饼沐浴,娘子们则用茶油擦脸。”

  琇莹如今正是爱美的年纪,一听这话瞬间有了兴致,“茶饼沐浴和茶油擦脸,可有什么说法?”

  “琇莹,你看看你葇兮姑母,她这样好气色,乌发如墨,肤光胜雪,便知这茶饼好过皂角,茶油胜过玉颜膏。”笑敏人如其名,言语之间,笑逐颜开。

  葇兮道:“笑敏谬赞了。”她对自己的容貌一向颇为自卑,不喜被人评价,此刻只得岔开话题道:“这茶油还被用来止痒消肿,凡蚊虫叮咬、擦伤摔伤、皮肤皲裂,都能用茶油擦拭。”

  “阿娘一向喜欢吃鱼,这曲米鱼也是永州土产,阿娘一定喜欢。”说罢,惊寒替谭氏夹了一块。

  谭氏吃了一口,双目笑逐颜开,惊寒笑道:“阿娘平常一向不怒自威,如今吃了几块曲米鱼,竟如此失态,几十年的威严全没了。”

  饭后,仆人便送来饭后点心和果馔,糖拌雪萝卜,油炸香芋,还有一截鲜竹。惊寒拿过那截竹子,拧开盖子,倒出一杯黑糊状之物,谭氏拿到鼻前一闻,香气扑鼻而来,喝了一口,“这酒醇香甘甜,回味无穷,妇女也能饮用,妙哉!”

  香芋也是用了茶油所炸,谭氏道:“这炸芋头条吃起来,还真跟雁州芋头有点差别。”

  葇兮道:“听说这芋头是别处引进而来,各地气候不一,土壤成分千差万别,所长之物,自然味道不同。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大抵也是这个道理。”

  葇兮说罢,并未有人接话,自是有些尴尬。倒是阳桓觉出来这个女孩子的窘迫,称赞道:“雁府的女孩子个个都了不得,敏娘伶牙俐齿,颇有相如遗风;清娘饱读诗书,能与东晋才女谢令姜相提并论;而葇娘,简直是一本活的百科全书,犹如北魏贾思勰。”

  笑敏回道:“依我看,我们这一辈中,祁绿姊姊才是最拔尖的,我们三个顶多是国使、才女和农官,而祁绿姊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言一行颇得大家称赞,是雁州城家家户户用来教育子女的模板,想来有前朝长孙皇后也不过就是如此,如今正值改朝换代年间,我一向看人很准,祁绿姊姊有凤凰命格。”

  祁绿只是笑笑,“敏娘的姓氏真是妙,谭笑敏,谈——笑——敏!”

  另一盘竹碟,则盛放着雪萝卜,谭氏一向不喜欢吃萝卜,故而迟疑了片刻,惊寒道:“这雪萝卜清脆爽口,可直接食用。”

  其他人更是赞不绝口。

  谭氏便尝了一块,果真觉得与众不同,“对于我这个不爱吃萝卜的人,难得这味道尚能入口。”

  惊寒侧头跟奉氏道:“何郎中被贬黜至永州后,说这雪萝卜极好,后来乡民们知道了,便争相种植。”

  什么何郎中?明明是——江执笔才对。葇兮之前对何郎中生出来的好感,此时已然消退了大半。

  笑敏道:“何郎中名讳“樰”,跟萝卜的名字同音,他自然说这萝卜好。”

  谭氏道:“之前只觉得永州穷乡僻壤,没想到山野之中,土产如此奇特,我儿这次游历,大有长进。”

  第14章 郎中家事

  清漪回到清蕖苑后,祁宁和葇兮先后造访。祁宁拿了一篇文章过来,说是回雁书斋夫子的新作,让清漪看两遍背诵出来。“上一次,我挑选的那些篇目,是你常年翻阅的章节,我翻书时,自然也容易翻到那些页面。这次我拿了夫子新写的文章来让你看看,你若背不出来,那就不要自诩天赋异禀,给你一盏茶时间,快看吧。”

  葇兮刚要劝解几句,岂料清漪伸手接过,不到半盏茶功夫,便还给了祁宁。“那你别看漏了,我背得比较快。”

  “朱延年,胡人也,生于唐昭宗乾宁四年。少时避战乱,南下荆楚。南唐保大五年十一月,复至雁州,途遇姝娘。姝娘不知何许人也,其貌绰约,言行异,有疯癫之症,常高歌于市,人欺之,为延年所救。时年,延年年过五旬,性孤僻执拗,少与人言,鳏居多载,担粪为生。次年四月,姝娘诞一女,延年视为己出,名曰鸾娘。又两年,姝娘再得一女,延年喜之,名之曰凤娘。延年躬亲诸事,以逸妻女。鸾娘渐长,状如其母,众人哂之。后姝娘携长女不慎走失,延年遍寻之,无果。延年终日劳累,命垂危,数月后西归,留凤娘苟于世。凤娘积薪焚燎,火葬其父。呜呼!延年辛劳数十载,纵家贫如洗,庇妻荫子,尤溺凤娘,然死后尸骨毁于其手。岂不令人叹哉!”

  祁宁白了清漪一眼,扬长离去。

  巳时,三房众女眷在膳厅吃飨食,葇兮说起祁宁午间去清蕖苑的事,“清漪天赋异禀,才华卓绝,幸好来了雁府,不然可就珠玉蒙尘了。”

  谭氏道:“咱们雁家这几百年,就没出过一个进士,也没人做过官,到了惊寒这一代,我也没什么指望了,希望下一代能出个读书人吧。”

  “人各有志向,进士考时务策和诗赋、文章,诗赋和文章对兄长来说,并非强项,如果考状元兼顾时务策、文章、武术、算学,那么我们雁府将来一定是爷孙三状元!”笑敏一张巧嘴甚得人心。

  “一门三状元?除了雁翁和兄长,还有一个状元是谁呀?”清漪问道。

  葇兮道:“如果雁乙兄多生几个儿子,那又岂止‘爷孙三状元’?整个楚国的状元都被雁府包了呢!”

  谭氏道:“惊寒算是生对时候了,早几百年那会儿,商贾之家无法考科举入朝做官,现在政策改了,我生的儿子又不争气。”

  葇兮道:“娘子,如今战火连天,这几十年来,江山频繁改朝换代,做官并非长久之道,依我看,从商反而更比做官好。等将来天下分久必合之际,雁府蓄势而发,到时一定人才辈出!”

  谭氏听得此言,虽有奉承之意,然而却不无道理。笑敏接过话茬道,“娘子,听说昨日那位郎中,年少时是个才俊,年不及三十,便官拜丞相,后来恰逢众驹争槽,他站错了队,从此便被贬谪回永州,得了个郎中的虚职。葇兮说得对,乱世之中,还是活命最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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