葇兮欣喜若狂,忙叫了清漪陪她上街去买些首饰,以便打扮一番前去潭州参加宴会。这次的宴会非同寻常,周行逢被周朝封为武清军节度使,掌管潭州军政大事,因此将会有周朝重臣来使,若能借助这次机会崭露头角,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即便热成这样,菱角街上也是人来人往。只见对面走来一个妇人,她不施粉黛,青衫布裙难掩姿色,如此素净的妆容,显得手上的竹篮尤其耀眼,篮子里,有着夏天最为常见的水木两芙蓉,那荷叶舒展得极好,一看便是新摘的。
“好漂亮的婶婶!”葇兮一直盯着路边的各种首饰摊,当听见清漪说出这话时,便回了一句,“谁在你眼里都是美人,连谭笑敏你都觉得天仙似的……”说罢,抬眼一看。
那年轻妇人年近三十,这么大的太阳,她光滑的脸颊白皙无瑕,清爽水灵,淡淡的眉毛,黑珍珠般的瞳孔,身段苗条。
葇兮道:“这回你总算看对了。”
那妇人走来,将篮子递给清漪,“送给你。”
清漪接过,道了声谢。若在往常,有人平白送上这么一篮子花,葇兮一定要起疑心,但此刻,她却没有出手阻拦清漪。因为她相信相由心生,眼前这个人看着清漪的眼神暖透心窝,绝对不会有恶意。若在平常,葇兮一定会问眼前的人,“婶婶,你送她花,你送我什么?”但眼下,她什么也没说,直觉告诉她,这位妇人和清漪有着莫大的关联,那充满慈爱的眼神,非亲即故。
那妇人转过头来,看了看葇兮,脸上如春日的暖阳般和煦,“我的小仙女,这菱角街上,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若是往常,葇兮一定会抬杠,“我也想要一篮子花。”但是此刻,葇兮打消了这个念头,本想谦虚地推脱一番,但随即想起即将要去潭州赴宴,“婶婶送我一对耳环吧。”
那妇人听罢,微笑着从荷囊里拿出了一锭银子,约莫有二十两,“小天使,这个给你,看中什么就拿去买吧。”
说罢,她半猫着身子,抱了抱清漪和葇兮,并在清漪额上落下一个吻,浅笑着转身离去。清漪静若处子,饶是在大街上被人一吻,也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葇兮心想,这人若是清漪的娘亲,为何不跟清漪相认?若不是她的娘亲,刚才的行为又如何解释呢?早些年,瑶碧湾集市上有个卖米豆腐的婶婶,很多次都叫住自己吃米豆腐,说是不要钱,后来,有人告诉葇兮,说那女人早些年心中爱慕她父亲多年。看着手中的银子,心想,这位婶婶可真是心善得很,明明只是来给清漪送花的,为了不让自己失落,愣是也给了自己这么大的甜头。
“清漪,你还记得你娘长什么模样吗?”
“记得一些,她陪伴我的时日最长。”
“你娘跟方才这位婶婶相比,如何?”
“这位婶婶皓肤如雪,我娘肤色比较暗沉,且脸上有疤痕,我记得以前在家时,她总是拉着我的手说道,‘瞧我家清漪,长得这般粉雕玉琢,跟山茶花似的!’”
拿着这锭银子,葇兮咬牙买了一套湘绣襦裙,一根碧玉簪,共花了十两银子。
“清漪,回到府上若是有人问我,我就说这衣服和簪子是你送我的,可好?”
清漪点头答应。
葇兮侧头看着清漪,她总是一幅呆头呆脑的模样,若说她出手相赠十两银子,众人绝对不会怀疑。只是想到瑶碧湾的母亲时,葇兮的欣喜之情便被淡淡的忧愁取而代之。再想到刚才的婶婶,知清漪的出身非富即贵,心头不由得又涌起了一点嫉妒之心。待我飞黄腾达时,阿娘,你便不用那么辛苦了。想到这里,便去了驿站将余下的十两银子寄回了瑶碧湾。
一路上,葇兮沉醉于钟鸣鼎食之家的幻想中,舟车劳顿浑然不觉。等到房间里只剩清漪的时候,葇兮道:“清漪,上次郎中意欲收你为徒,你未曾有回应,你这般好相貌,留在雁府实在委屈,有没有想过这次在潭州……”
“不委屈,雁乙兄品性才德样样兼具,对我也不错,不是吗?”
哎,葇兮心中叹了口气,原来她实时今日还不知道。“郎中不是想收你为徒吗?”
“郎中?”清漪摇摇头,“他是潇湘郡主的郎中,他不是我的郎中。”
到了潭州,已是傍晚,众人在客栈落宿。
次日,拒霜园里,处处张灯结彩。园内遍植三色芙蓉花。罗老太太带领众人正与宾客们寒暄,这边,惊寒几日不见了初尘,想着她应该也回来参加宴会,便四下里寻找她的身影。果然,只见不远处,一株芙蓉花树下,初尘正与一位年轻男子交谈着什么。
那是怎么一位男子——他年不及弱冠,两道剑眉,英气逼人,一看便是个文武双全少年英才。只需一眼,便知道这男子定是这拒霜园内第一少年。
惊寒顿生醋意,却不得不压住满腔怨气,在一旁静待美人。葇兮注意到惊寒的举动,便也朝那边看去,然后拉了一下清漪的胳膊,“你看,美男子!”
见清漪面无表情,葇兮道,“这男子不知道是哪国的贵公子,今日出现在这拒霜园内,不知道要碎多少芳心,不信你看——”,清漪顺着葇兮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园内众多女子朝着那男子的方向,窃窃私语,浅笑嫣然,娇羞不已。
忽然间,那男子扭过头来,葇兮顿时羞红了脸,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发烫,不觉埋低了头。
朝食过后,众人休息片刻,便将去橘洲欣赏歌舞。橘洲湘江江心的一处小岛,届时,众人将坐在画舫内观看。
“初尘,刚刚那位男子是什么人?”惊寒掩饰住内心的醋意,漫不经心地问道。
“他是大周人士,很小的时候就拜师在我父亲门下,是我的大师兄。”
“如此,便请你师兄跟我们同行罢?”惊寒想要探探这个风华绝代的男子的底细,看他和初尘的关系如何。
“也好,反正他这次也是一个人过来。”初尘说罢,让踏莎前去邀请。
这时,众人漫步在湘江边上。清漪见湖心有几处礁石,玩心大发的她喜出望外地道:“葇兮,我想去小岛上看看,你要一起吗?”
不等葇兮发话,惊寒劝阻道:“太危险了,江心礁石太过湿滑,再加上容易湿了衣鞋,还是不要去了。”
初尘抢道:“我也想去!”
惊寒宠溺地看着身侧的美人,吩咐雁德去叫船只。
雁府的几个姊妹一看初尘也要去江心礁石,便也争着要去。依旧是看在潇湘郡主,楚国前相这八个字的份上。
众人坐着乌篷船,到了礁石附近处。船家道:“各位客官,前边过不去了,你们就在这看着吧。”
礁石离船头约莫有八尺远,清漪轻轻一跃,落在了中间一块较大的礁石之上。三年前,在浯溪渡口时,清漪就是像今日这般雁落平沙地躲开了他父亲。葇兮心头又涌起了一阵失落,心想,清漪就是命好,能文能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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