葇兮不急不缓地说道,“你有心了。”
“过了今晚,你就十九岁了,希望明年的生辰,让我来陪你过。”郑修再次深情地表明心意。
“郑修,我这个人,跟别的女子不一样,我想找一个此生无法替代的男子共度一生,唯一的,非他不可的,同时我也希望自己是不可替代的。”
“哎,我才学不如你,不会说这些好听的词语,但我郑修并非流连花丛之辈,全京城有目共睹。”
“我们门户有别,你何以如此执着?”
“反正我想跟你共度一生,至于前程如何,不是我娶一户高门的妻子就能决定的。”
凤时取了热水回来,远远地站在桥上等着。葇兮瞧见之后,对郑修道,“你先回去吧,我还要跟朱将军谈心,还是那句话,我没有决定好要嫁给你,你若等不起,可以随时改变主意。”
郑修走后,凤时站在桥上道,“你也上来走走吧,坐着容易受凉。”
葇兮依了凤时,走到桥上接过凤时的热水,“我很好奇,像你这样的女中豪杰,将来会嫁给什么样的人物?”
“随缘就好,我并不急着嫁人。”凤时淡淡地答道。
“我也算是进过几次宫,我虽然没有你聪明,却也能看出来,官家分明对你有意,我好奇,是什么样的原因,能让你连当今天子都能拒之于门外。”
凤时的神色有微妙的变化,葇兮一点一滴看在眼里,“看来我猜对了,其实自从你接管凤印之后,我就有点留意。”
“和你一样的理由吧。”凤时答道。她小小年纪便成了孤儿,这些年来,身边有不少关心自己的人,但是记忆中最深处的,还是朱家湾那份沉甸甸的父爱,那份为了养活自己而耗得油尽灯枯的爱,也许正是因为被那样爱过,凤时才会对感情如此挑剔。“我也在等一份只属于自己的缘分,不过,有可能二十年后才能等到,有可能是五十年后,有可能一辈子都等不到了。”
“那你会选择将就吗?”葇兮问道。
“也许会,但现在不会。将来的事,谁也无法预料。也许有一天,我会被时间磨平周身的棱角,向现实屈服,去做一个寻常女子应该做的事。”
44、芦大娘子 …
自从过了十九岁生辰后, 葇兮变得心事重重,一方面自己年岁渐长,一方面身边的清漪早已有婚约。自家兄长弱冠之年却一事无成,自己并不方便屡次依靠清漪,若是嫁到郑府, 倒是可以扶持兄长一把。葇兮在京城里到处走着,一不留神便到了华阳街, 离此处不远,便是宣威将军府。以往, 葇兮为了避嫌, 从未来过这里, 便是偶尔经过,也绝不左顾右盼。
不远处, 几名奴仆簇拥着一名贵妇走来。这妇人年约四十有余, 身材窈窕,周身散发出一股书香气。她身旁有眼尖的丫鬟瞧见了葇兮, 便说了出来。
妇人和蔼地笑了笑,“谷兰, 去把江家娘子请来。”
名唤谷兰的丫鬟朝葇兮福了一礼, “江姊姊, 我是宣威将军府的丫鬟, 我家夫人芦氏请娘子说话。”
葇兮抬眼望过去,那妇人极为和蔼,一如在菱角街初遇水横波一样, 只需看一眼,便知绝无恶意。葇兮一向胆怯,每次见许相和许相夫人以及别的官员家眷都会紧张不已,而这次面对宣威将军府的主母,却平静地很。是因为没将郑修放在心上,还是因为自己跟随清漪出入多时已经变得胆大了呢?
葇兮恭敬地走过去请了安,芦氏道,“恕我唐突了,娘子可愿陪我喝杯茶?”
“葇兮恰巧闲着,夫人盛情,理应作陪。”
二人走进一家茶馆,分别落了座后,芦氏仔细打量着葇兮,眼前的女子肤色净润,眉清目秀,看起来极为娴静,是个好相与的人,眉眼里既不是与世无争混吃等死的安分守己,也不是野心勃勃,而是透着淡淡的上进。“湖湘一带山美水美,那儿出来的女子,一个个都水灵灵的。你和花蕊夫人、洞庭郡主三人,都是水一样的女子。”
葇兮心想,朱将军和雁府的谭笑敏才不是水一样的女子呢,“多谢夫人夸奖,葇兮沾了花蕊夫人和洞庭郡主的光了。”花蕊夫人在整个皇宫,甚至整个汴京城,都无人能及。而清漪虽然不如花蕊夫人美得令人窒息,却也不逊色于任何一位后妃、宗室女子和大家闺秀,至于清漪和这些人相比谁更美,那就各花入各眼了。
“娘子谦虚了,女子的容貌,让人赏心悦目即可,过渡的美貌只会徒增负担。”
葇兮本来是不相信这种话的,但是芦氏没必要说些虚伪的话,再加上她一脸诚恳的样子,便觉得芦氏的话一定也有道理,自是自己从没往这方面想过罢了。花蕊夫人曾宠冠整个蜀宫,过了几年奢天下之靡的生活,看尽了天下一切美好的东西,虽然现在流落宋宫,官家对她也算是眷顾有加,保不齐还能做皇后呢。两任夫君都是人中龙凤。也许在外人看来,降国之妃算是个耻辱,但其实花蕊夫人自己意志并不消沉,现在活得好好的。至于清漪,能跟汴京城数一数二的少年定下婚约,此生也算是完美了。不对!还有个赵四官人?此人能在锦园中参加聚会,能去汲英楼读书,还姓赵?虽然赵四官人很可能是个地位更高的人,但是既然清漪已经跟苏官人两情相悦,即便他是当朝储君,那对清漪而言,也只能是场灾祸,正如芦氏所说,是美貌带来的负担。不行,得赶在清漪的婚事尘埃落定前,帮她解决掉这个障碍。
葇兮沉吟已久,浅浅一笑,“夫人说的在理。”
芦氏看她脸上的表情,知她已经听进去,并非随意敷衍。“上回我家大丫头冲撞了你,是我教女无方,还请你能原谅。”
“夫人言重了,葇兮也有心情不快出言不逊冒犯姊妹们的时候,则姊姊只是护弟心切,我能理解的,况且葇兮福分尚可,不会将那些话放在心上。只是女儿家的几句拌嘴,劳夫人亲自忧神,倒叫我过意不去了。”
芦氏如何不知道自家长女的心性。如今见葇兮这般明事理,既不阿谀奉承,也不咄咄逼人,要说起来,郑则的话可轻可重,往小了看,只是两个娘子之间的拌嘴,往大了看,则是污损未出阁女孩家的闺誉。芦氏觉得葇兮样样都不错,论起身份,芦氏倒也不计较,正所谓成事在人,谋事在天,并不是与高门高户结成亲家,就能保富贵,反而是娶一房贤妻,方能使家族长治久安。只是看起来,葇兮却似乎因为自己的身份有点自卑。“我有个表兄,是镇宁节度使,他膝下无女,表嫂总想着过继一个女孩儿,却始终没有合适的人选,如今我瞧着娘子你知书达理,是个懂事的,不知你意下如何。”
节度使之义女,这是何等的荣耀!葇兮起身,退了几步,躬身一拜,不卑不亢地回道,“夫人一片好心,然而葇兮出身乡野,未受过礼仪教化,不敢接受这般抬举,望夫人另觅人选。”
52书库推荐浏览: 潇潇湘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