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鉴看得眼内一红,不自禁的要伸手抱抱他的宝贝儿,众人一顿好劝,使不得,使不得。
凌鉴伸手止了劝阻,掀开棉被将凌茴抱在怀里,凌茴似是被惊醒,睁眼看到她父亲,便弱弱的叫了声:“爹爹,我好难受。”凌鉴是想抱起她来,在怀里颠一颠,如今身上确实没有一点儿力气,只好出言安慰道:“我的乖乖,不怕,爹爹在呢。”良久,才将凌茴放在炕上,又摸了摸朱辞镜的头道:“小子,有劳了,缺什么尽管跟你姑母说,都办得到。”
门外凌三房的并没有服气,一个劲嚷嚷着要讨公道,说什么为民除害本就没错,凭什么要挨家法。说什么二房的是凌氏子孙,三房的就不是了?凭什么处处要摆的高人一等?!
原来凌老太爷共有五个儿子,长子和次子是元妻所生,剩下的三位分别由不同的填房或妾室所生。偏偏一个武将后裔,规矩比读书人还多,又因着凌老太爷与元妻本是少年夫妻,感情深厚,他们的子嗣自然不同别个,论起嫡庶来更比别家更讲究三分。
凌家长房嫡长孙是个痴儿,这个放下不论。凌家二房嫡次孙凌鉴,在凌家所有兄弟中排行第五,是个难得的英才,小小年纪便中了秀才,于金石字画上的造诣更是不同凡响,又长得仪表堂堂,身姿奇俊,颇得凌家老太爷的欢心。
凌三房于诗书辞赋上的天分极低,又根骨不佳,习不得武。偏偏在经商上很有一套,做摊买卖就能赚个盆满钵盈,这要是小户人家,那自然是极好的事儿,可凌家家大业大根本不缺钱花,缺得是读书习武出色的子孙。凌家子出门经商难免背地里招人耻笑,凌老太爷深深觉得面上无光。所以平素见了凌三房也没甚好脸色。
偏偏凌三房不自知,这一房子孙,不仅精通经商,还极尽窜东窜西之能事,总觉得自己受人外待,同是凌氏子孙,凌鉴继承凌家产业就被认为是理所应当,自己若继承那便是大逆不道,其心当诛。更可恶的是有再多的钱有什么用,大尚自开朝以来都是士农工商,商在最末位,经商便被人视为投机钻营,舍本逐末,商人不得披红戴玉,不得穿绫罗绸缎,不得住三进及以上的院落。
不像凌鉴,小小年纪中了秀才,老太爷便替他捐了个官身。凌三房颇瞧不起二房的,总视二房为眼中钉肉中刺,屡屡想拉其他几房一起挤兑二房,都被其他几房哼哼哈哈敷衍过了,众人不傻,知道将来会在谁手里讨生活。
一时凌三房气闷非常,又无可奈何,他们的人生乐趣已经不是赚多少钱了,而且不遗余力的给二房添堵,给二房找茬,二房不自在,他们三房便自在了。对此,凌鉴表示自己懒得搭理。
这次凌三房的两个孙子敢在彤辉院放火,便瞅准了凌茴是女娃,即使有个三长两短,老太爷也不至于打煞两个曾孙。对了,凌三房最有优越感的不是自己钱多,而是自己房中男丁多,凌老三有三个儿子,五个孙子。而二房只有凌鉴一个儿子并无孙子。
然而,凌三房想不到这次居然偷鸡不成蚀把米,就算闹到老太爷跟前儿也不占理,况且老太爷素日里看凌鉴便是一百个满意,偏心偏到大家都不忍直视,怀疑人生。在众人眼里,只有凌鉴是他亲孙,别个都是大风刮来的。
所以,凌三房的几个兄弟媳妇也只是趁着凌鉴病了,在这里吵吵嚷嚷,有用的实际行动却是不敢的。凌鉴素来孝顺,他可以被亲生父母逼得饮毒酒,不代表他对别人也仁慈退让。见凌鉴从彤辉院出来,几个人也不约而同的息了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不知是谁带头悄悄溜了,也不管公道不公道的了。
却说凌茴发了两天高热,当天晚上便出了疹子,疹子没发之前憋的难受,发了之后更是痛苦不堪,浑身奇痒无比,仿佛被千万只触角拱动。然而并不可以搔痒,把疹子弄破便会留疤,那疤痕便是麻子。
凌茴浑身滚热又痒得不行,还不许抓痒,一个劲儿的哼哼唧唧哭着闹脾气,什么都行,这次朱辞镜说什么都不能由着她,熬到天亮终于把她哄着了。
朱辞镜试着从院子的井里打些凉水上来,稍稍放在日头下晒了晒,又添了些热水,悉数都倒入木桶中。他褪尽衣衫一猛子扎进去,已是深秋季节,真是个透心凉的澡啊。
良久,大门吱呀一声,被从外面打开了。哗啦一声,朱辞镜冒出个小脑袋,朝门口望了望,表情有些错愕,浩浩荡荡的来人中,他一个也不认得。
作者有话要说: 吃完早饭来发文,大家七夕快乐,嗯,本来应该来章甜的应应景儿,可,这是存稿君……尴尬
☆、第八章
为首的是个上身着桃红色对襟短袄,配着洋红色海螺纹蜀锦马面裙,楚楚纤腰间系着八宝璎珞流苏坠压裙角的奢艳女子,虽为弱质抚柳辈,眉宇尽显豪英飒沓之气。
那女子指挥众人将一应物事抬入屋内,来来往往竟比寻常人家迁居还要繁琐,虽如此,但众人搬动声音极小,看来是规矩人家出来的。朱辞镜趴在桶沿上,待桶里不是,出来也不是,尴尬异常,就这么看着众人,有人发现他后,便冲他轻轻俯一俯身,算作行礼,也不惊动他人。
“我听小五家的说,里面还有一个七岁的男娃娃,怎的不见人影?”那女子纳闷的自言自语道。
这时,才有人提醒她,男娃娃在木桶里泡澡。
那女子环视四周,终于发现了院东侧的木桶及桶里的朱辞镜,忙向前想抱他出来:“我的儿,怎的水这么凉?”
朱辞镜连忙挥开她,告了罪,自己红着脸爬了上来,背对着众人,迅速用干帕子擦干身子,捡起放在木凳上的裤子利索的套上。又用干帕子擦了一遍上身,这才进屋将半睡半醒的凌茴抱在怀里轻轻的哄着,直到他身上的肌肤重新变回正常的样子,甚至更热一些,见凌茴睡得沉了,这才放下她,将衣衫穿全给女子见了礼。
那女子怔了怔,显然是看呆了,这么个深秋时节跑到院子里去泡半天凉水澡,只是给已经发了疹子的璎璎祛祛热?可见这是个傻的,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她喜欢!
女子自我介绍道:“我是璎璎的母亲。”,她犹疑的顿了顿,似乎有些艰难的评价加解释了一番,“你这样做,我很感激你,不过以后不用遭这份罪了,我带了昆山温玉床来。”
昆山温玉床?朱辞镜闻言一惊,这东西是个奇物至宝,冷热随人体所需而变,甚是奇异,就连坐殿的那位也只得个昆山温玉做的枕头,还只是个枕皮。传说此玉产于昆仑山瑶池,常年受温泉的润泽,已灵秀非常,为玉之极品。当年周穆王约见西王母时,为西王母所赠,赠得恰恰是这昆山温玉床。
但传说毕竟是传说,野史趣谈而已。莫说他活了两辈子从没见过实物,就连京中诸贵也未必就见过。这季家,当真只是沙洼镇的富户吗?
再见那女子的通身气派,冶艳而不流俗,贵雅而不浮夸,行事落落大方颇有豪飒气度而无世家贵妇的扭捏之态。朱辞镜暗暗吃惊,别的富贵人家包括一些世家都是贵的与众不同,事事明里暗里都要高人一等的说,但这个季夫人,贵得和气,仿若世世代代都是这样富贵,反而不当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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