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姑……”在场的都知道凌春玉的脾性,只好不甘不愿噤了声。
“孩子,听说你两天滴水未进了,姑姑特意蒸了干马苋菜馅的白面包子,里面放了排叉,可香了,你尝尝。”凌春玉说着揭开盖在篮子的棉布,拿出一个包子递给凌茴。
“姑姑,我吃不下……”凌茴摇了摇拒绝道。
“吃不下也得吃啊,阿霄子风还小,都需要你来照看,你若倒下了,叫他们也没了主心骨,天可怜见的,都怪阿鉴那个狠心的。”凌春玉深深叹了一口气劝道,边劝边自己落泪。
凌茴无法,只好将包子强塞到自己嘴里咽下,家里遭了这么大难,将近一年没有收成了,姑姑竟蒸了白面包子,怕是姑姑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东西了,平时里她也有几分厌弃姑姑爱打秋风的性子,可谁还不是给日子一步步逼的。
凌春玉又拿了包子给凌霄与凌子风吃了,心里这才好受些。
不曾想外面喔喔丫丫一群人往灵堂里浩浩荡荡冲过来,礼者没报,不是来吊唁的,凌茴心中一凛。
果然,为首的凌八带着一群乌七八糟的人闯了灵堂。
“五哥一闭眼一蹬腿走了,欠着我们家的五万两银票可怎么好?”凌八不冷不热的嘲弄道。
“八叔把话说清楚,什么五万两银票?”凌茴冷冷淡淡的回视过去。
“今春阿云被土匪绑了去,差点被撕票,公中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是你八婶回娘家借来的。”凌八说道。
“呵,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凌云可是你儿子。”凌茴思忖道,要钱也是冲着三房你自己要去,凭什么要到我们二房头上来。
“凌云是我儿子不假,二叔可是你爷爷,他去年被赌坊老板娘蹬了的时候,可背了一大笔债,那时候公中怎么有银子替他遮羞?”凌八顿了顿继续道,“如今老爷子也不在了,是时候分家了,你们这一房平时沾光最多,现在摊五万两的债也算合情合理吧。”
“哼,八叔不妨有话直说?”凌茴道。
“现在你把这五万两补上,八叔就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不然,五哥这殡出不出得了,两说。”凌八邪笑一声,说道。
凌八说完,带来的那群乌七八糟的人便摩手擦掌蠢蠢欲动起来,不知是谁先动得手,将供桌上的果盘打翻。
“住手!”凌茴惊怒,忙起来护住供桌,桌上供着引魂香,引魂香不能断,不然爹娘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上了。
那群人哪顾得这些,上来便砸,凌茴倾身护住引魂香,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倒听那群人哎呦哎呦直呼痛。
凌茴似是察觉到什么,猛一回头,便见渊渟岳峙的少年,手执打神鞭,满面风霜,凛冽初现,风华无双的站在庭院内,他身后跟着二十几位威风凛凛的将军。
☆、第五十七章
“来人,给本将将这些杂碎清理出去!”蔺镜身后打头的将领吩咐道。
“你是谁?凭什么在凌家大院耍横?!”凌八回头蔑了他一眼嘲讽道。
“就凭老子姓凌!”他一声令下,凌八带来的人被卫兵拖了下去。
蔺镜帮凌茴整理好供桌,又吩咐下人添了几样果品,毕恭毕敬的给凌鉴夫妇上了香,便悄无声息的在凌茴身边跪好。
刚刚随蔺镜进门的将领们脱去战袍,露出里面的素孝,挨个极规矩整齐的跪在里棚。
凌茴一时间摸不清头脑,见蔺镜在她旁边跪着,素日里的委屈齐齐涌上心头,鼻腔溢过一阵酸涩,眼泪不听使唤的哗哗往外掉。
蔺镜哪里受得了她这个样子,当即便揽在怀里细声安慰着:“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不关哥哥的事,都怪我。”凌茴哑声说道。
“我已听说了,你放心,我必不会放过魏昶!”蔺镜冷声承诺道。
“哥哥别动他,我要亲手宰了他!”凌茴揪着衣角继续说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本来爹爹是可以活命的,都怪我去的太晚,被魏昶的人先一步找到他们,淮河口子一开,渤海生灵涂炭,好几日了,朝廷连个音讯儿都没有。”
“我已向父王请了旨,魏昶惹下这么大的祸端,还想毫发无损的从渤海郡离开,门都没有。”蔺镜又将凌茴往怀里紧了紧,继续宽慰道,“此事我自有分寸。”
凌茴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见蔺镜仍跪在这边,不由解释道:“这边是女眷的地儿,哥哥……哥哥,应该去那边。”凌茴说罢,指了指对面。
“无妨,那边凌家兄弟占满了,我陪你在这边,等会儿外面礼者报信,再去那边也不迟。”蔺镜回道。
凌茴不记得在凌家见过那些自称姓凌的将领,又不好意思开口问,蔺镜见她这副猫抓似的模样遂解释道:“这些人是你叔伯堂兄们,是老太爷哥哥的后嗣,一直在我父王手下做事,甚少回北水镇,所以你不太熟是有的,他们跟凌叔叔关系都很好。”
停灵五天后,凌鉴夫妇下葬的日子。
凌茴是未出嫁的姑娘,照理不能看着父母棺椁下葬,不吉祥。是以,拉着凌茴的马车在去祖坟的路上中途折返回去,只凌霄做为凌鉴的嫡长子,一路扛着招魂幡抱着牌位来到祖坟,他跪在祖坟旁哭着等父母下葬。
不曾想,支撑落棺的杠木突然断裂,凌霄离的最近,飞崩出去的木头直冲凌霄面门而来,绕是旁边观礼的凌家子冲上前去泄了力,木头还是怼到凌霄头上,凌霄只觉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凌家子顿时分做两拨,一拨埋棺,一拨将凌霄送回大院并且去请郎中。
屋内凌茴刚脱了麻孝换上素白衣衫,打算去佛堂抄些经文供奉,却半路上遇见众人将满头鲜血的阿霄抱回来,顿时三魂吓掉两魂半。
“这是怎弄的?”凌茴双腿虚软,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众人七嘴八舌的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前脚凌霄刚被送回房,后脚郎中就到了。
凌霄伤口虽然看着可怖,到底没伤到要穴,性命无碍。凌茴拉着郎中确认了好几遍,才稍稍放下心来,见幼弟伤成这样,她心里又开始一揪一揪的泛疼。
及至傍晚时分,凌霄幽幽转醒,眼前重影幢幢,看不真切,他闭了闭眼,省了会儿神,再睁眼,还是看得模糊,头痛欲裂。
这是怎么了?
他不是在丞相府的床上小憩吗?缘何会头痛如斯?虽然眼睛看不真切,可也知道,这间房的摆设不是丞相府惯有的风格。
“吱呀”一声,门开了,有人进来,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见他醒着,忙惊喜不已道:“阿霄,你醒了?别乱动,姐姐给你喂药喝,一会儿再躺下睡,郎中说你需要卧床几日。”
这声音?二姐?!凌霄心内猛然一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努力睁大眼睛,挣扎着欲坐起来瞧个清楚。
“哎,躺下躺下,我先点着灯,黑灯瞎火的,你再摔了可如何是好!”来人忙将碗放在桌上,在抽屉里拿出一根火折子吹了吹,将灯点亮,屋内顿时蒙上一层暖黄,温软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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