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水谣_丛小岸【完结+番外】(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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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游山玩水的幺蛾子申屠骁,这一年的宫中不再设上元宫宴。正月十五上元节,穆清终于从繁琐恼人的庶务中脱身,得以出府赏玩。宋修远心中还记着去岁七夕夜里曲江池上的意外,便寸步不离地粘着穆清。

  实则从除夕这日起,没有公务缠身,他便日日守着穆清。

  穆清不想再去芙蓉园曲江池那片吵吵嚷嚷的伤心地,便信马由缰,任凭骊驹驾着她拐进了东市的巷子里。

  郢城里的大多百姓都去了能够见到舞狮队伍的大街,亦或是宛若天街灯市的芙蓉园,倒更显得此处凄清寂寥,遥遥望着外头的灯光,听着远处的吵嚷声,此般情景,倒也应了恍若隔世一词。

  宋修远驾着青骓行在穆清身侧,留心观望了周遭环境。四下昏暗逼仄,他稍加思索,便翻身下马,将青骓拴在巷旁。穆清听见身侧的动静,扭头望去,还未反应过来,便觉身后一热,宋修远已稳稳坐在了她身后。宋修远伸手环过她的身子,与她一起拉住缰绳,凑过身子,道:“此处偏僻,你单独驾马,不甚稳妥。”

  穆清倚着身后微热的胸膛,微微颔首应了。

  骊驹大了,又是个中名马,载两个人早已不成问题。但它亦有些小脾气,缰绳被宋修远扯在手中,勒得它发疼,索性便不再听从宋修远的意思,随心跑了起来。

  厉承正在客栈外挂灯笼,陡然见到宋修远与穆清夫妻二人共乘一骑出现在面前,不免愣了神。

  宋修远与穆清亦有些不明所以——骊驹竟歪打正着地带着他们来了悦世客栈?

  回过神来,宋修远翻身下马,又回身将穆清抱了下来,对着木梯上的厉承拱手道:“厉兄好久不见。”

  穆清将骊驹托付给客栈的小厮,走到宋修远身侧,亦向厉承行礼道:“厉大哥。”

  厉承略施轻功,从木梯上飞身而下。看着面前二人,宋修远身子挺拔,气度磊落;穆清静静站在他身侧,一副依人情态,再想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厉承忽而心底不是滋味,回了礼干巴巴道:“上元佳日,二位怎有兴致来我这鄙陋之地了?”

  起风了。一阵夜风袭来,正巧吹熄了厉承才挂好的那盏灯笼。厉承回头向上看去,神情尴尬。

  宋修远直接解了身上的大氅,披到穆清身上,对着厉承道:“阿谣体弱,不便吹风。厉兄可容我二人进去小坐片刻?”

  垂拱三十九年年的春节在暖冬里度过。即便是夜里的晚风,吹到脸上,也没有刺骨的冰寒。厉承盯着宋修远顺势放在穆清肩头的手,讪讪应了。

  一年前他初见穆清的时候的确起了些旖旎的心思,甚至自去岁在鹿邑郊外将穆清救出之后,心中想的亦是若是日后穆清回了华蓥,那些个凡夫俗子嫌弃她嫁过人,他便娶了她。但是在客栈里打了宋修远一拳后,他登时便清醒了。宋修远的功夫在他之上,若不是于穆清心中有愧,又怎么会给他出拳的机会?

  若穆清不喜宋修远,他或许还会动些歪心思,再将穆清从侯府里掳出来。但是宋修远对穆清有情,穆清亦然。强抢□□之事,他厉承做不出来。但是穆清是头一个让他动心的女子,她心里没有他,无妨。只要他留在京中,偶尔借传递消息与穆清说上话,便好。

  或许,见过杜衡对穆清的照顾之后,彼时的男女之情,已在不知不觉中,便慢慢化成了兄妹之谊。

  宋修远从下马之时便一直暗中留意着厉承的神色。同为男人,厉承昔日对穆清的,他又如何看不出来?彼时厉承留在京城,从杜衡手中接过悦世客栈,他便留了个警醒。只是今日厉承落在穆清身上的目光,却磊落坦荡,不含一分男女之情。宋修远略松一口气,却也暗自生疑,缘何这位跳脱的江湖游侠竟一时改了性?

  二人各怀心思,只余穆清一人在心底咀嚼着方才两人各不相同的神情态度。

  ***************

  二月里,宋修远又带着穆清上了归云山。

  一年未见,裕阳大长公主仍是原先的模样,发髻轻斜,栗色衣袍,一对清澈的双眸探寻地看着面前的几人。

  见宋修远仍是原先恭敬守礼的模样,大长公主心底喟叹,她这个孙子,年纪越大,越发不好玩了。从前抱在怀里的胖娃娃,谁知二十多年后竟长成了这么个刻板模样?倒是穆清,比之去岁,更丰润了些,眼角眉梢亦结了一股子娇媚情态。

  老人家眼神不好,但是有些东西却是不会看错的。

  许是急着与林子后头的老侯爷相见,花朝未过三日,大长公主便催着宋修远下山,只是仍与去岁一般,独独将穆清留了下来。

  时隔一年,宋修远早已猜到了祖母的用心。是夜回了厢房,从身后抱着穆清,他闷闷道:“阿谣,士之耽兮,犹可脱也。我知晓祖母的用意,我去向祖母求请,明日你随我一起回去,如何?”

  他想他是有些耽于女色了,竟想着忤逆祖母的良苦用心。可是想着要与穆清分离数月,他便头脑发混地想要求请祖母改了主意。

  穆清拍开他圈在自己腰上的双手,替宋修远打理行装,笑道:“京城人心繁杂,不比归云山草木葱茏,山气俱佳。且此处的乡民亦淳朴可爱,我为何要与你回去?”

  宋修远坐在榻上,看着穆清含笑的双眸,默默不言。忽而他起身向外头走去。穆清恐他真真为了这个缘由去寻大长公主,扯住他的袖角道:“阿远……不会真去寻祖母说这个吧?”

  见宋修远不作回应,穆清心中微急,轻轻跺脚道:“祖母留我,除却你那个…恩…耽于女色的缘由……还是为了能让我这个镇威侯夫人信服于京中众人。”

  实则她初时亦不明白裕阳大长公主去岁独独将她留在归云山的用意,只当是大长公主为了警醒孙儿切莫耽于女色。只是当她回了郢城后,再度赴宴之时,听闻各府女眷谈及,方才知晓裕阳大长公主在郢城的余威。数十年以来,除却宋氏子侄,得以入归云山拜访裕阳大长公主的人寥寥无几,能得大长公主首肯留在归云山小住的更是无人。而穆清却在归云山陪着大长公主小住了三月方才由宋修远接回京,分明是裕阳大长公主认下了这位孙媳妇的意思。

  自此以后,穆清再与各府女眷周旋,因她邻国公主的身份和风流媚骨的艳名而生的冷嘲热讽便少了许多。

  宋修远回望着穆清,眸光灼灼。

  穆清以为他还未想明白个中细节,正欲再开口解释,宋修远却突然问道:“阿谣喜欢此处?”

  穆清愣了神,讷讷颔首:“是。我从小在华蓥山中长大,自然喜爱此处的景致风情。”

  闻言,宋修远却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穆清拉入怀中,道:“一月后,我便来接你。”

  郢城人心浮动,处处遍布阴谋算计,即便他有心替穆清将这些挡在外头,却仍是防不胜防。且镇威侯夫人的位置,注定穆清要面对这些人情往来与诡谲心机。

  实则这小半年来,少了边境凉国的侵扰,朝局日渐稳妥。海晏河清,于文臣是档子舒心事,于武将而言却不尽然,尤其是他这样身居高位又手握重权的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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