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水谣_丛小岸【完结+番外】(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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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修远那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丢兵卸甲而逃?又如何会做通敌叛国之事?

  “若他日祸起萧墙,届时你可用此手令,辅阿远守住北地边境,保住镇威侯府。”

  蓦地,穆清想起去岁小阳春,和煦春风之中,老侯爷与大长公主对她的叮嘱。

  祸起萧墙…保住镇威侯府……穆清以为镇威侯府传承四代至今,不会遇到如此险境,她亦不会有用到手令的那一日,只是……

  深吸一口气,穆清对着柳微瑕问道:“你可能带我入宫?现在。”

  ☆、为质

  昭庆殿。

  明安帝端坐于殿上,冷眼看着殿中的姜怀信与姜怀瑾,神色莫辨。

  北地边境战事吃紧,摄北王与周翰已数次传信回京请求援军,然今日早朝以太子为首的数多大臣却以宁胡公主为由,极力主和,愿用关内五十里地换得北境安宁。几位在朝为官的皇室子侄之中亦只有姜怀瑾站了出来,驳斥主和之人,甚至自主请缨率援军北上。

  明安帝心中自然有他的考量。若他日得胜,宁胡公主在凉国王庭受尽排挤,他再将女儿接回来便是。但他并不看好主和一说,且不论凉国惯来出尔反尔,然而这将会是第二批北上赴战的援军了。若再引军十万,则京畿兵防几近被架空。他不能确信蜀国或昆仑国得了消息趁虚而入,京畿周围各道的守将节度使因此而蠢蠢欲动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个时候,明安帝忽然想到了镇威侯府。宋氏子侄皆为铁骨铮铮的血性男儿,便是有他们坐镇北地边境,两国战事才渐渐消停,而今少了一个宋修远,夏国军士竟都成了这个模样!他那好儿子姜怀瑾心有血性,但终究只是纸上谈兵,论起行军打仗,决然比不了那些披荆斩棘的将军。放眼朝中,太子愈发不中用了,他又如何能放四子上战场?

  哪怕宋修远还在朝中,他都能放下一半的心。

  这个时候,有小内侍匆匆进入内殿,伏地禀报:“启禀陛下,宣王妃求见。”

  闻言,姜怀瑾眼中流过一丝讶异。明安帝挑眉,捕捉到了姜怀瑾一瞬的失神。这两个儿子近日彼此之间愈发剑拔弩张,分庭抗礼更是司空见惯。左右他这个父亲都听烦了,不若让儿妇入内缓缓气氛。

  明安帝捋了把胡子,笑着叹道:“宣她进殿吧。”实则昭庆殿乃议政理政之所在,寻常后宫妇人与各阶外命妇无诏不得入内。但到底柳微瑕是正儿八经的宣王妃,与薛后、东宫太子妃一样能够入得昭庆殿。

  小内侍得令,躬身出去了。片刻,柳微瑕便从重重门帘后行至殿中,对着明安帝行了跪拜大礼:“儿臣参见父皇,父王万安。”

  明安帝又是一个挑眉。夏朝虽重礼,但重在于心,三叩九拜与跪拜大礼,除却祭礼与朝会,委实不常用。眼下柳微瑕这般,明安帝心底陡然升起一抹诡谲的预感。

  “宣王妃不在府中静养,寻来昭庆殿是为何事呀?”明安帝将身子靠到椅背上,沉声问道。

  柳微瑕仍跪在地上,从袖中掏出一枚玉佩,双手奉上:“儿臣有一物事,欲呈给父王。”

  孙尚德见状,即刻从柳微瑕手中接过玉佩,呈给了明安帝。明安帝的眼角余风瞟到玉佩上的“茴”字,眉毛又是一抖,急声问道:“你从何处得了这枚手令?”

  因心中惊骇,明安帝的这句话隐含了十足的威严,姜怀信与姜怀瑾兄弟俩皆万分惊惧,柳微瑕心中亦是一顿。她并不知晓穆清给她的这枚玉佩究竟是为何物,但她信穆清,她绝不会让她将一块市井玩物呈给明安帝。穆清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她既不明说,她也不多问。只是以眼下情状而言,那玉佩竟是一枚手令?究竟是何人的手令能够使得明安帝色变?

  理了思绪,柳微瑕应道:“回陛下,镇威侯夫人将此物给了儿臣,拖儿臣转呈给父皇。”

  明安帝咽了口唾沫,问道:“镇威侯夫人在何处?她可还与你说了什么?”

  柳微瑕躬身回道:“她就在殿外。”短短五字,遂不再多言。

  明安帝了然,吩咐道:“宣镇威侯夫人入殿。”看了眼柳微瑕,他又道:“起吧,怀着身子,不替自己想想,也要替朕的皇孙着想。日后莫要再行此大礼了。”

  姜怀瑾闻言,即刻替柳微瑕谢过,扶着柳微瑕站起了身。姜怀信瞧在眼里,心底嗤笑。

  穆清进入殿内,便见四人齐齐将她望着。硬着头皮,她行至明安帝面前,又是一番跪拜大礼:“妾莫氏阿谣参加陛下。”

  明安帝坐直了身子,将手令挂在手中荡着,对着穆清问道:“皇姑母的手令,夫人又是从何而得?”

  此言一出,殿内一片噤声。除了明安帝与穆清,殿中众人皆未料到穆清竟呈上了裕阳大长公主的手令。看着手令,众人神色复杂地躬身行了一礼。

  “回陛下,去岁春日,在归云山内,祖母将此物给了妾。”穆清平静答道,不疾不徐。

  “想必莫夫人亦知晓这枚手令背后的意思了?”明安帝问道。

  良久,终于听到穆清清丽的嗓音:“是。”

  这枚手令上还有辅国大长公主的听政问政摄政之权,裕阳大长公主既然将手令传给了穆清,那么这些权利便也全数托给了穆清。姜怀信心中讶异非常,莫非这个蜀国的郡王之女,竟胆大包天想要左右夏国的朝政不成?

  明安帝看了眼两个儿子,又瞄了眼挨着姜怀瑾的柳微瑕,最后将目光挪至仍跪在地上的穆清,心中似有些料到她究竟为何而来。

  这枚手令在穆清公主手中已一年有余,他却从未有所耳闻,唯有两种缘由。一则此女心机深沉,手握重权却隐而不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则此女无心权谋朝政,唯有十万火急之事才可逼她拿出手令。但无论是何种缘由,皆可见其心性远非寻常女子可比。

  这些年他看似渐渐放权,然于紧要处,他仍保留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与能力。京中的风言风语他怎可能不知晓?穆清公主这个时候急匆匆呈上了手令,大抵也是听闻镇威侯通敌叛国的传闻了吧?呵。

  “妾别无所求,只恳请陛下下达公允之令。”

  明安帝看着穆清,神色复杂。他原以为这个女人会以手令为令,从他口中换取镇威侯府的永世荣宠,或她与宋修远这一生的荣华富贵,却不想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在赌,赌她对宋修远为人品性的了解,亦在宋修远在他心底的分量。蜀国琅王府莫氏女,其心性果真远非寻常人可比也。

  明安帝喟叹出声,看向两个儿子,问道:“你二人如何作想?”

  稍加思忖,姜怀信上前躬身道:“回父皇,儿臣以为手令为裕阳大长公主之物,贵重如斯,且大长公主仍健在,又怎可能无故将其托给邻国之人?父皇不能仅凭莫夫人一面之词便轻易放过通敌叛国之人。”

  闻言,穆清眉头微蹙,掩在广袖之下的双手紧握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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