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水谣_丛小岸【完结+番外】(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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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穆清道明缘由后,宋修远眉头微蹙,对穆清道:“其余琐事先交给海棠,夫人随我来。”又朝着穆清身后的柳微瑕道:“柳娘子见谅,某尚有些杂务。海棠姑姑是府内的管事,柳娘子若有何需要,吩咐她便可。”

  柳微瑕头次见到宋修远,一时有些被宋修远身上隐隐的血性震慑,怔愣不言。望着宋修远同穆清离去的背影,不知该如何做好。

  “人都走远啦,你还瞧着作甚?”身侧冷不防冒出个声音,柳微瑕吓得转过身,正对上陆离一双含笑温润的眸子。柳微瑕回头望了望穆清,又瞧了瞧眼前的陆离,吃不准眼前的这位又是京城里的哪一尊神佛,便只是规规矩矩见了礼,才随着海棠离去。

  陆离不禁玩味着方才柳微瑕的神情,又顺着柳微瑕向着宋修远的方向望去,只见宋修远高大英挺,身姿卓然,自带一股军士的之气,而一旁的穆清虽是一副婀娜玲珑的体态,相较于方才柳微瑕于宋修远面前的畏惧忌惮,她行在宋修远身边却无一丝拘谨刻意。

  陆离突然觉得所谓和亲,似也不全是乱点鸳鸯谱。

  “今日出门遇着太尉府的小娘子,中秋宴上她曾方便于我,我便趁机邀她来府上小住几日。”思及宋修远应还不晓得她缘何与柳微瑕相识,穆清开口解释道。

  言罢突觉身侧的宋修远很是沉默,问道,“你莫不是……嫌我自作主张?”

  “怎会。”宋修远轻言,领着穆清进了书房,“近日我听闻相府大公子对她甚是有意,周柳两府应是好事将近。夫人在何处遇上她的?”

  穆清看着宋修远,料想应是瞒他不过,道:“城西泉茂酒肆。”

  宋修远抿唇,椅坐于书案上,盯着穆清道:“我若猜得不错,柳微瑕应是逃婚出来的;此番太尉府同相府应都炸了锅。”垂眸看穆清一幅平静神色,继续道,“夫人与她是如何碰面的我不知晓,但是夫人带回来的是个烫手山芋,我倒还是知晓的。”

  穆清隐隐觉得宋修远有些责备于她,偏又觉得自己所做并无什么错处,直身拧道:“不错,柳娘子的确同我道她是逃出府的,但此前相府并未向太尉府过礼,她也算不得逃婚。且她出逃已有四日,若非太尉府本就默许她出府,否则又怎会四日过去都查不出这个小小的泉茂酒肆?”

  周翰与柳微瑕的婚事,个中缘由,那日从陆离处听闻时宋修远便料到了七八分。柳微瑕的长兄柳盈珏如今是为兵部侍郎,与东宫御林军走得颇近,而周翰又在京畿防备营供职,他娶柳微瑕不过是为了柳盈珏手中的那一点兵权。既然他宋修远能猜到,柳柏安又怎会看不出来?正如同穆清所言,相府同太尉府的这桩亲事,太尉府恐并不愿意;况且除了太尉府,明里暗里不知还有多少人不愿京畿守卫与东宫御林军落入一家之手,是以不用他宋修远操心,便有人能让这桩亲事做不成。

  穆清见宋修远依旧是那副神情,猜想他定是当她满腹的怜悯心无处安放,便好心好意地带了柳微瑕回来,一时有些郁郁。不过,太尉府的态度到底如何,也不过全是她的猜想而已,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大意了些,微微叹口气:“如今这个山芋已被我带到府上了,该如何?”

  宋修远见穆清的神色间似有些示弱与不快,想是自己方才言语太硬,略生尴尬,向穆清递过去一杯水:“自然留下。”见面穆清微微疑惑,遂又解释,“柳娘子的兄长于兵部,与东宫走得颇近,夫人可晓得?”

  “有所耳闻。”

  “东宫太子妃周墨乃是周翰之妹。”

  东宫…太子妃……穆清恍然,不等宋修远再说什么,便接过话道:“说什么相府大公子属意柳娘子,原不过…不过都只是为了东宫二字?”

  宋修远点了点头:“夫人甚聪颖,一点即透。”起身走到书案后,“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想。相府既然是太子妃的母家,周翰定然会抓紧了东宫这颗大树;虽还不清楚他到底要做什么,但集京中两方兵权于一家,大抵不会是什么好事。不过既然我能想到这些,老师没理由瞧不出周翰的用心。老师为官公正,不屑党争,绝不会让柳微瑕嫁过去。”

  穆清先前的猜测恰似印证柳太尉不屑结党,也让宋修远终于确定周柳两府的婚事左右是成不了的。她终是放下心来,只是知晓柳微瑕并非是个烫手山芋后却不知该笑该骂,一时想不明白宋修远为何不直接将前因后果提出来,只觉得愈发摸不准宋修远。

  大抵是想要搓一搓她这个异国公主的锐气?

  宋修远回身,从案上抽出一张字条递给穆清:“这是陆离今日带来的,也给你瞧瞧。”

  穆清接过字条,上书的竟是厉承的生平:“咦?”

  “我查这宵小许久了,奈何其人委实狡猾了些,着实费了些功夫。陆离那儿也是至今日才得了纸上消息,却连人影都没见着。”

  穆清仍着低头细细浏览其上文字,头也不抬便道:“居然是江湖游侠?无怪你费了这许多的功夫。”

  “夫人对游侠甚了解?” 宋修远惊奇。

  “唔……”穆清放下字条,双眸微微上瞧,又望了望宋修远,“从前在父王的藏书中翻阅过些许前朝的游侠列传,觉得甚是有趣,便多读了几遍。”说罢,又敛眸看起了字条。

  宋修远本倚在桌前,见短短的字条被穆清读了许久,一时恐自己瞧漏了什么,便俯身凑了过去。本想再瞧一眼字条,只还未瞧见字迹,鼻端却触到了一丝馨香。

  自他从雁门凯旋而归,府上便多了这一抹馨香,东苑内更甚。他自然知晓这是为何。

  突有些心猿意马,宋修远不着痕迹地直起身,吞了口唾沫,再望向穆清,心底却微微有些繁杂。

  传闻蜀女好银饰,穆清自也不例外。平日在府上,穆清惯以一支银簪绕髻,前次宋修远休沐于府中,甚至瞧见穆清为了梳髻与海棠争执的情景。争执不下,便又巴巴地跑来质问于他,道她贵为一国公主,却是连给自己梳个髻都不行了?

  海棠虽只是府上的婢子,于穆清而言却亦师亦姐;穆清初嫁夏国,衣食住行,许多不明之处,幸亏多得海棠相助。只于衣饰一道,每每与她不对付。海棠觉得桃李年华的小姑娘,阖该爱漂亮,便总想让穆清打扮得雍容华贵,可穆清又总是不愿。许是因为那张眉目太过惊艳,宋修远觉得穆清怎样都好看,且他的确不懂蜀女情致,只觉得穆清那般质问的模样堪堪正合“撒娇”二字,便笑着默许了。

  心底竟还有些高兴。

  许是今日要出府,穆清不再单簪盘发;一头黑亮的青丝被高高盘在头顶,梳着京中贵女间常见的繁复发髻,发间簪着的仍是银饰,垂下的流苏随着穆清的一颦一笑发出轻微却又好听的叮咚声。

  一瞬间,心底仿佛被轻纱拂过,无限柔软。

  “委屈夫人了。”他宋修远堂堂镇威侯,却连一个贼子都无法替穆清捉来提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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