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水谣_丛小岸【完结+番外】(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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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雇你的是何人?”

  厉承摇头:“与我接头之人是个白发老叟,瞎了右眼。我推断这老叟应还有上家,因那日所见的女子似受制于那老叟,并非像是雇主。至于老叟的上家,我亦不知到底是何人。”

  “如此……多谢。” 穆清心思烦乱,不知再说什么,便轻声道了谢。

  “谢甚,不过是报阿谣娘子的救命之恩罢了。”

  牢内幽黯压抑,但此时不过未时一刻的光景,外头天光正盛。穆清浑浑噩噩地飘出牢狱,一时被日光晃了神,更觉心头繁杂不堪。

  候在署衙外的林俨见穆清出来了,便上前秉道:“侯爷方才去石匠人的铺子了,夫人可是去寻侯爷?”

  “回府吧。” 穆清看着面前一身劲装的男子,淡淡道。

  厉承的言语,仿佛一下直击穆清心底,这半年来她最为惶恐的事情,终是来了。莫词,亦到了郢城。虽不知莫词、老叟同厉承之间究竟是何关系,但她此刻的处境,愈发微妙。

  恍惚间,马车突停。穆清一时不备,伸手扶了扶,却触及右手腕上的伤处,酸疼之感似刺激了穆清如麻团一般的心绪。

  究竟,她这样执意留下来,算什么呀?

  不管莫词那处发生了何事,他们既要来掳自己,大抵只为了一个目的,那便是让莫词重新回到这个本应属于她的侯府夫人之位上。

  但那老叟的上家又是何人?

  穆清很快想到了蜀国琅王府,若是琅王府,却又觉得有蹊跷,郢城于琅王府而言,可算是鞭长莫及。莫非,背后另有其人知晓了自己和莫词的姊妹易嫁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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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清陪着老太君一道用了晚膳,又随她在院内消食,近戌时方才回到西厢院里。宋修远仍未回来,穆清坐于案前,轻轻叹了口气,默默换了手上的药。她本想等着宋修远回来,奈何这一日经历的琐事终究多了些,未等那烛火融下一寸,整个人便架不住瞌睡,昏在了床榻上。

  宋修远再回署衙时,穆清已经离开了。听衙内的从人道穆清离去时的神色不佳,当先想到的便是厉承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贼子又冲撞了穆清,随即提着剑气冲冲地闯入了牢内,哗啦一阵浩大声势,倒将已经躺在草堆上的厉承吓了一跳。

  宋修远就这般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厉承,语气不善:“白日里你同夫人说什么了?”

  厉承抬头望了眼宋修远,索性翘着腿又仰面躺了下去,避开宋修远的问题,道:“你那夫人貌美,大凡天下男子见了总会动些心思,我亦不能免俗。”

  若说阳陵外那一遭厉承乃见色起义,宋修远或许就信了;可此回厉承分明已知晓了他二人的身份,量他长了一百个胆子,若没有别的获益,怎可能就这般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劫人?

  厉承见宋修远满身戾气,好似随时便要劈了牢冲进来锁来砍他的模样,正色道:“果真瞒不过云麾将军,我此行乃受人所雇。如何?我若将我知晓的这些和盘告知于你,你可是能早早放了我?”

  “受何人所雇?” 宋修远冷冷问道。

  “京东百宁坊悦世客栈,一褐衣白发的独眼老叟,唤作胡翁。”

  “受雇于何时?”

  “约莫一月半前。”厉承老老实实答道。

  宋修远闻言,将抽出的剑送回鞘里,冷哼:“听闻今日县丞愣是没从你口中撬出一句话,如何这时全数说给我听了?”

  “白日里那人瞧着就不如你的官职高,怎样?我已将这些供了出来,可是能早些放我回江湖?”

  宋修远不顾厉承的插科打诨,因着实厌恶眼前的这个厉承,道:“听闻游侠儿向来不与庙堂纷争为伍,我从前亦敬服江湖游侠傲骨重诺,没想你这般容易便吐了雇主的消息,倒叫我见了个中反骨。”

  “随你如何想。”厉承将双手枕至脑后,“我此行既未成,估摸着接下来还有旁人打夫人的主意,侯爷可要小心了。”

  “我同你说过,我夫人自有我护着;你倒不如想想三日后如何应对大理寺的审官。”宋修远转身离开,只丢给厉承这一句话。

  厉承仍仰面躺在草堆上,从腰带内取出穆清的挖耳簪,细细摩挲着其上的纹理。牢内烛光幽黯,眼前仿若浮现穆清给他递簪子时的情景,一袭青衣裹身,一颦一笑皆风情。

  即便没有那笔交易,见了这样的女子,只怕他亦会生出非分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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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近戌时末,西厢的灯已歇,宋修远屏退了候在屋外的丫头婢子,轻轻推门进屋。

  朦胧之间,穆清觉得身侧的被褥似陷下一块,接着便有阵阵热气从那处传来。她本就觉得此处被褥轻薄,周身清冷,睡得迷蒙模糊之际,只以为是海棠往她被褥里塞进了个汤婆子,便往那温热事物靠去,一时舒坦,便沉沉睡去。

  宋修远尚无睡意,只仰面望着头顶的床帏,脑内反复琢磨着厉承给他的消息。正推算着个中真假之时,身侧的穆清却向他挪了过来,最后似是在他臂膀下寻了个安适的位置,窝着不动了。宋修远只觉耳里脑内“轰”一声,方才在想些何事悉数忘尽,思绪感官全被黏在身侧的这具香软身子夺了去。

  镇威侯府东苑正房内本就置有软榻,奈何此处西厢房内却唯有这一张床榻而已。他虽遵穆清之意不近她的身,但他同穆清分榻而卧这种尴尬的床笫秘辛,他亦不想让除却穆清之外的第二人知晓,便是连海棠都以为他二人早已圆房,是以此番不曾惊动任何人,只想如此将就一夜便好。

  未几,穆清睡累了这个姿势,扭了个身,又往宋修远处拱了拱。

  鼻端似萦绕着一抹好闻的沁香,宋修远心下烦躁,又极想翻过身一把将穆清搂入怀中,但思虑及穆清对他的疏离,终是恐一时唐突吵醒了穆清,无端地惹她厌烦,便只得继续睁眼僵瞪着头顶的床帏。

  大抵终归是贪恋穆清周身散发着的娇美,宋修远硬是僵了一个黑夜。他只觉自己前二十四年的日子里,从未有过如此难熬的四个时辰。

  天光乍亮,当一两声微弱的鸟鸣入耳时,他方如释重负。

  宋修远向来有晨起练武的习惯,平日里惯用的□□留在了府内,宋修远便提着配剑冲至院内,也不管自己仍只着了中衣,火急火燎地迎着冷风耍了不知多少路剑法,仿若只有这样,才能压去他体内烧了一晚上的火气。

  寒风虽刺骨了些,但宋修远内心思忖着,若是再让他在穆清身边僵一个晚上,大抵他还是愿意的。

  ……

  被冬日的寒风吹冷静了些,宋修远平复了心火再进屋瞧着穆清那张睡颜时,忽嘲笑自己的迂腐——她本就是他的妻,难不成他们要如此隔阂地过一辈子?

  穆清醒时天已大亮,她侧过身去,见床帏已被挂好,宋修远仍是一身玄色劲装,正端坐在案侧,面上朝着床榻的方向,若有所思。穆清被他瞧得心下一惊,立即翻身坐起:“你……”话刚出口,却又不知该如何接下去。问他昨夜去了何处的?又宿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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