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水谣_丛小岸【完结+番外】(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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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清方才从榻上钻出来,身子还带了些许被褥的热意,腿间骤然触及冰冷事物,不禁瑟缩着打了个寒颤。

  待她伸手摸到腿间,竟顺手抽出了一柄小巧精致的匕首。

  宋修远看着穆清讶异的神情,微微笑道:“前次我在普华寺捡到了夫人的搔头,已碎尽了。本想寻匠人在将那断簪修复,奈何蜀国的繁复工艺,此处的匠人做不出来。我想了想,便打了这柄匕首,倘若日后再遇这样的事,用着总比搔头顺手。”

  穆清闻言更是讶异,这番话,听着仿佛已笃定这般的事还会再发生。

  哪有人尽想着这些不吉利的事情?

  想着想着,她竟勾起了嘴角,戏谑道:“难道镇威侯的名声竟这般不中用,有那么多人争着抢着要来掳我?”

  宋修远看着穆清,心下微动。

  若没有镇威侯府的地位与他这个三品云麾将军的名声,若非早早便被夏蜀两国许婚,只怕真的会有数不尽的儿郎,甘愿为这样一个美人争相折腰。

  英雄自古难过美人关。

  “我应早些同你说的,厉承掳你,并非一时意气,而是背后有人早有预谋。”唯恐穆清忧心,宋修远不曾与穆清多说厉承之事。但此刻想了想,他还是将这几日瞒着穆清的事情和盘托出。

  “今日来府上烧竹林的,你猜是何人?”

  “莫非又是江湖游侠?”从先前小厮没头没脑的一番通报中,穆清已推出事情大概,只在脑中略微将思绪又捋了一遍,便说出了猜想。

  “不错。那游侠儿替他师傅递了一份礼,正是你先提到的《江海凝光曲》的舞谱。时辰晚了,我便将他留宿在府内了。”

  《江海凝光曲》?!

  那日她被宋修远救回,舞谱却是遗落在了杜衡的马车上。

  今日纵火的蟊贼是杜衡?

  穆清闻言顿时僵住。

  如此,宋修远这个时候给她匕首防身,应是料到杜衡与当日之事脱不了关系了?

  将穆清的神色悉数收于眼底,宋修远只道她尚未从前次被劫之中缓过神来,对江湖游侠仍有些惧怕,开口轻声说道:“无事,我已命人看着他的院子。夫人若不适,近日便少走动吧,左右不过两三日。”

  宋修远抖出的这些话教穆清心下不宁,如何还能够平心静气地安睡,原本养出来的瞌睡早已悉数不见,眸色恢复清明。

  宋修远被房内的热气烘得周身燥热,瞧见穆清俏生生地面容,难免又想起先前被杜衡打断的话头。正欲开口,又见穆清神色躲闪,眼风不住地往他身侧瞟去,便也跟着回头看去。

  一张铺好被褥的小榻。

  若论他与穆清分榻而卧的事体,连海棠都被瞒得严实,是以这只可能是穆清的手笔。

  宋修远心中微哂,起身拿过穆清手中的书册,又替穆清放下一侧床帏,无奈道:“歇了吧,那册舞谱我替夫人放在外头了。”

  穆清闻言略松了口气,依言褪了鞋袜,待得双脚触及温热的被褥时,没来由地想到宋修远在她耳畔殷殷切切说的那句“我已近半年未能好好歇在床榻上了……”

  小榻到底不比此处,以宋修远的身量躺上去,恐真真不好受,她便探过身子去扯宋修远的袖角:“占了你的床榻终归是我不好,小榻狭窄,不若今日我去睡小榻。”

  不妨被穆清如此拉扯,宋修远手中的书册滑落至穆清跟前。

  微微颔首,对上穆清那清澈的眸子,宋修远想起数月前从阳陵回府当夜,他从这对毫无戒备的眸子里瞧到的,是同样的温润清丽。

  似是懂了穆清心中所想,宋修远俯身拾起书册,“我平日里睡惯了营中的行军床,亦是这般大小,无事。”

  从阳陵回府的当夜,面对穆清所谓的真话,他那时是如何想的?

  来日方长。

  可如今不过月余,他宋修远却已然没了那徐徐图之的耐性;他于她,彼时只是初生爱慕。可是经了这月余的相识,现下宋修远却惊觉那床帏内女子的一颦一笑,皆可牵动他周身的心绪。穆清不是一般的大家闺秀,为了这样一个女子赴汤蹈火,他甘之如饴。

  但是穆清于他呢?

  ☆、舞谱

  床帏内的穆清浑然不知宋修远心底的弯弯道道,满脑子尽是《江海凝光曲》与杜衡,思来想去都不明白她这个阿兄这时候为何出现在郢城,又何故寻到了侯府上。

  莫非他还想再绑走自己一回?

  前次杜衡有厉承帮衬,又钻了宋修远不在郢城的空子,可如今损了厉承……

  “我见过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穆清翻了个身,脑内不禁浮起厉承最后同她道的那些话,心下更是不安。

  这般多时日过去,她也曾试着明里暗里打探悦世客栈的消息,只苦于她在郢城到底无多少暗线,若她遭劫掳之事,除了杜衡以外,另有人刻意为之,现如今以她一己之力,难以一探究竟。

  谁知这名不见经传的悦世客栈,背后会不会像泉茂酒肆一般,另有身居高位之人?

  至于杜衡,厉承受雇于悦世客栈,阿兄可是知晓?

  桩桩件件,携着她这假公主易嫁之事一股脑儿地涌至眼前,其间还杂着对厉承身死道不明的愧疚,穆清只觉更是烦闷,微微叹气,闭上双眸。她本想待得三五年后,时局安稳,便寻机脱了穆清公主的身份,只可惜如今那暗处的人似连这三五月都等不得了。

  她该如何?

  穆清不记得她是如何睡去的,唯记得睡前迷糊时,似还在暗恼那门房小厮太不知好歹,若再将此人留在那儿当值,只怕镇威侯府的待人名声都要尽数被他给毁了。

  是以第二日等着宋修远上朝后,穆清索性将那些纷繁思绪抛之脑后,专心致志对付起府内的一干下人来。

  她心底的韧劲被近日接连的意外与遭遇勾了出来。左右如今端坐在镇威侯府主母位置上的是她,有人不愿她做侯府夫人,她偏要将这个位子坐得稳稳的。

  镇威侯府虽算得上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显贵,但不知为何,自先祖始便门衰祚薄,穆清往前的几位侯夫人皆只育有一子,是以宋修远这颗独苗苗并无旁的叔伯兄弟。到了如今,镇威侯府门庭更是冷落,除却归隐山林的裕阳大长公主,府上真真正正的主子,算起来只有他们二人而已。

  穆清心中藏了事,便也不去管那《江海凝光曲》舞谱,收拾好后便行至中堂,命宋峥海棠理了府中各处从人的名册,细细查看。

  正翻阅着府中各处管事与仆役之名,穆清心头突然闪过一丝疑惑:初八与陆夫人的普华寺之行乃初七才定下,除了海棠及东苑里贴身的几个丫头,理应无人知晓。但瞧厉承那日的模样与阿兄后来的言行,他二人似早已知晓她那日会出现在普华寺。

  莫不是有人将她的起居事宜透了出去?

  穆清越想越觉得有这般可能,只是不知是有人花钱从府中买了消息,还是干脆在侯府里放了个细作。盯着名册簿子,她稍加思索,干脆吩咐海棠唤来了各处管事,商量着将那些粗使仆役换了供职的院子,又勾了些平日里不甚上心的名字放去了京郊的庄子理事,末了将昨日那瞧着嘴皮子甚溜的门房小厮打发去做采买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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