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水谣_丛小岸【完结+番外】(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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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清见他处理完尸首,又背着光不疾不徐地往马车走来,攒着匕首的右手不自觉抖得厉害。

  “小半年未见,我来还阿谣娘子的救命之恩。”一道清越男声传来。

  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语调……

  穆清不可置信的掀开车帷,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之气与令人作呕的烟火之气。那人走得近了些,眉眼被挂在马车上的小灯笼照得一清二楚。

  剑眉入鬓,红绸束发,不是厉承又是谁?

  “厉承?”穆清讶道。终于见到了熟识之人,不管那人是谁,此时她的心底尽是释然与松懈。

  厉承亦看清了穆清,一时惊讶于穆清现下消瘦的模样和粗哑的嗓音。待回过神后,他翻身跃上马车,笑应:“是我。阿谣娘子放心,我这就带你去见你阿兄。”

  身后却再无回应。

  厉承回头看去,却见穆清不知何时昏在了车内。他立即勒马停车,钻进马车将穆清抱起上下查看。入怀却是一片滚烫。他伸手拂过穆清额头,烫得吓人。

  她身上的衣衫藏污纳垢,及至及腰的长发,亦蓬乱不堪。

  厉承暗暗咒骂了声,又飞快地坐回到车辕上,驾车往最近的鹿邑赶去。

  穆清的身子太弱,需尽快寻个大夫。她究竟遭了多大的罪,才把身子糟蹋成这副模样?

  ☆、久别

  厉承匆忙间将烧得发烫的穆清送到了鹿邑的医馆,医馆里的老大夫被这架势吓了一跳,看到面前这位游侠儿怀中身形孱弱面色酡红的女子,又是吓了一跳。

  这女子虽面色红润,却分明是烧出来的。近年海晏河清的,亦无天灾人祸,鹿邑内的百姓大抵生活富足,是以极少会有人为了省银钱拖着病。若真真无钱医治,且人又到了这个地步,大抵的穷苦人家大抵也都任其自生自灭了。老大夫已很久没见过病得这般重的人了。

  厉承不顾老大夫的眼色,径直将穆清抱到了医馆内室的小榻上,转身往老大夫面前扔了一粒碎银,阴着脸道:“若医不好她,您就甭想要这块招牌了!”

  老大夫看着比寻常诊费多了十倍不止的碎银,当下了然面前的这二位不是常人,遂颤颤巍巍地应下了。

  厉承环顾四周,见内室外头还有几个看热闹的药童伙计,复又瞥了眼穆清身上的衣衫,略加思索,皱着眉头走上前,对着一位模样忠厚老实的伙计道:“替我去牙婆那儿买个忠厚可靠的丫头,最好会些拳脚功夫,”因不知丫头的价钱,厉承往伙计手里又塞了一锭银子,吩咐道,“银子你拿着,余下的权当你的跑腿费。”

  买个丫头大抵只要几串铜钱,于是伙计在其他人的艳羡之下屁颠颠地跑了出去。这个时候,厉承才又回到内室,对老大夫道:“借您的伙计一用。”

  老大夫却狐疑地看了厉承一眼,开口问道:“这位娘子先前遭了何事?除了发热,她的身子极虚,某怀疑她已许久不曾进食……郎君与娘子是何关系?”榻上的女子虽衣衫褴褛,但是他分辨得出来那是上乘的锦缎。

  有钱人家的娘子怎会被糟蹋成这样,又怎会病成这样才来整治?

  厉承看到老大夫大量的目光,心中愤愤。偃月行宫就是一座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他在外头蹲了数日都不得出入之法。那种明知穆清在里头受着苦却束手无策的感觉着实诛心,可她在里头糟了什么,他又如何知晓?

  且都这种时候了,这老头竟还在怀疑他与她的关系?若是他将她害成这般模样,何必再送医?

  厉承双手握拳,喝道:“我是她阿兄!她遭了什么与你何干!你只说医不医,医不医得好?”

  老大夫叹了口气,回身至桌案前写了张方子,道:“令妹寒气入体,风寒高热,本应用猛药压下来,只是她现下身子虚弱,承受不起,某开个温和的方子,郎君回去后记着给她冷敷,等到发了汗便好了。”

  老大夫将写好的药方吹了吹,交给外头的药童,又继续写了张方子,嘱咐道:“且令妹脉象不畅,有气血俱损的征兆。待她醒后,再按着这个方子抓药,日后慢慢将身子补回来。”

  厉承若有所思地接过药方子。

  那个忠厚老实的伙计还未回来,老大夫索性命药童煎去院子里给穆清一剂药。

  厉承唯恐太子妃的人卷土重来,寸步不离地守着穆清。坐在一侧的杌子上,他暗自想着,这个躺在榻上的小娘子救过他一命,是以现在无论让他做什么,他都要将她的命救回来。

  去岁十二月的时候,在从霖县被押解至郢城的路上,他便已经用穆清赠给他的挖耳簪悄悄解开了锁链,只待时机成熟便可逃出升天。但亦在是这个时候,悦世客栈的上家竟暗派了杀手来取他性命。若是没有穆清的挖耳簪,亦或是再晚些解开锁链,他便要命丧当场。不过他亦要感激那杀手,若不是他与他身形相仿,他也无法想到诈死这个法子,亦不会一把火烧了那些被杀手杀害的官军和杀手本尊,这么快便躲开夏国朝廷的官军和通缉。

  但彼时他亦被杀手伤得极重,托着杜衡的关系去华蓥养了数月,直至七夕那日深夜收到杜衡的消息,这才又动身回到了郢城。

  原来不止宋修远与穆清注意到了东宫的针对,自褚遂出事后,杜衡亦察觉到了莫词一事或与东宫有关,是以便暗中关注着东宫的动向。因知晓穆清与莫词之间的关系,在穆清出事的当夜他便探查到了一二。只是芙蓉园内熙熙攘攘,太子妃又使得一手妙极的好障眼法,在人群中起事的时候连带着推了好几位贵女下水,这下包藏在人群中的暗探一时懵了神,且后来见到林俨抱着人上了岸,便舒了口气回客栈复命。

  杜衡听着暗探的回禀,心底却蓦地想起了与穆清长得一模一样的莫词。未及他细想,这个时候守在崇明山的暗探突然从窗外飞身而入,道一黑面郎君驮着个人形的素白麻袋从角门悄悄溜进了行宫。杜衡眼皮一跳,当即写了封手书飞鸽传给远在华蓥的厉承。

  桩桩件件事情纷至沓来,再算算时辰,他确信麻袋里的便是穆清。只是偃月行宫守卫森严,他手底下的暗探还不成气候,唯有这位对精巧机关奇门遁甲有所造诣的好友或可一试。

  至于镇威侯府……杜衡从未指望过。那个名叫林俨的护卫比他手下的暗探还要不成气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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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清再睁眼已是三日之后。周身酸疼,她转了转酸涩的眼眸,打量着四周:一间陌生朴实的厢房,而厉承正背对着她坐在桌案前。

  穆清一时有些怔愣,厉承,还活着?

  仰面静躺了许久,她方才忆起自己昏过去前的场景。竟是厉承救了她?

  穆清张嘴,却因为前几日发了高热的缘故,喉咙干涩沙哑,还泛着苦味儿,本想说话,出口却成了一句破碎的嘤咛。

  厉承回过身来,看见穆清醒了,笑道:“阿谣娘子醒了,感觉如何?”

  穆清呆愣愣地看着他,她脑中的疑问太多,清了清嗓子,最终哑声道:“这是在何处?什么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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