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修远颔首,确认了其中的讯息后,坐到桌案前,亲手誊抄了其中的六个名姓与其下的事例,复又装回到信封内,将信封递给林俨:“今夜匿名送呈御史中丞燕未辞。”
林俨领命,躬身而出。
穆清端着药碗,面上茫然。
宋修远回身从她手中拿过药碗,又塞给她一颗蜜饯,笑道:“东宫此番对你做了这样的事,礼尚往来,我也该回敬他们才好。”
穆清茫然地颔首。宋修远失笑,将药碗放至桌案上。扶着穆清靠在软枕上,望着穆清清亮的双眸,他斟酌道:“今夜我需回府一趟……明日早朝后再来鹿邑接你回府。”
果不其然,穆清的眸子黯淡了一瞬。宋修远握着她的手,欲开口同她细细道明个中缘由,穆清却反握住他的手,道:“无事的,此处有府兵把守,阿远放心去吧。”
他急着回京是为何呢?除了公务,不过是为了她和莫词的糟心事东奔西走罢了。这个时候,她如何还能再奢求他留下来陪着自己呢?
只是穆清不知晓,她这个模样,宋修远却更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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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下了早朝,还未出承天门,宋修远便被姜怀瑾唤住了。
姜怀瑾笑问道:“就要入秋了,本王府上的紫薇开得正好,不知侯爷可有雅兴赏脸一观?”
宋修远躬身应了,直接跟着姜怀瑾回了宣王府。
宫门口人多眼杂,耳目繁多,诸多话不便言明。姜怀瑾亦是明白人,一入府,连朵野花都没让宋修远瞧见,开门见山便道:“侯爷昨日深夜直接传消息至御史中丞燕大人处,而非御史大夫手上,想必业已知晓燕大人是我府上的幕僚了?”
宋修远躬身应道:“是。”
姜怀瑾盯着宋修远,默默不言。因辅国大长公主的缘故,为了避嫌,亦为了自保,镇威侯府向来不涉党争,他初时亦想过拉拢宋修远,只是深思熟虑后,又放弃了。他相信宋修远的为人,恪守祖制,不会轻易受朝局左右,是以当他知晓太子意欲拉拢镇威侯府时,不过嗤之一笑。只是他没想到,宋修远会主动向他示好。他递过来的这些信息,若利用得当,太子一党势必大伤元气。
良久,他才端起茶盅,润了嗓子,开口试探道:“本王听闻镇威侯府向来不涉党争。”
“王爷明察秋毫,镇威侯府不涉党争,昨夜的消息下官亦未署名,但还是在殿下面前露了马脚。”
姜怀瑾敛眸抿茶。宋修远很聪明,匿了名姓将消息递过来,却又露出字迹让他能够顺藤摸瓜查到他,他这么做,不仅摸清了宣王府与御史中丞的关系,还让宣王府欠了他一个人情。
“如此,倒是本王欠侯爷一个人情了。”
“下官听闻殿下从前出游蜀国,与蜀国琅王殿下相交。此番琅王出使我朝,还望殿下替下官引荐。”宋修远闻言,亦不客气,躬身请求。
月前蜀国派出使节出使夏朝,其中便有思女心切的琅王莫德。宋修远是他的女婿,女婿求见岳丈,为何还需他这个外人引荐?怕是其中别有深意。
姜怀瑾听出了宋修远的言下之意,当即屏退左右。
……
出了宣王府已近未时,宋修远匆匆赶回侯府,挑了个与穆清身形相仿且会骑马的仆役,又带了数位侍卫,打马出城。
今夜,他便能带穆清回到镇威侯府,带她回到他身边了。
☆、姊妹
因要赶着在宵禁前回到郢城,是以未及宋修远赶到鹿邑,穆清便趁着清醒开始着手准备。
待得宋修远终于到了客栈时,穆清已换好衣衫,静静倚在窗前望着院中的景致。
看着穆清略显苍白的面色,宋修远担忧道:“今日下朝时耽误了,待会儿回京会有些赶,马车颠簸,阿谣的身子可受得住?”
穆清不想在这个时候给宋修远添麻烦,亦不去问他遇上了何事,只是咬着唇颔首。
在穆清略含疑惑地目光注视下,宋修远解开手中的包袱,从内里取出一件小厮的赭色袍子,递给穆清,解释道:“东宫仍盯着我们,今日回京需做些障眼法,是以委屈你了。”
穆清会意,从宋修远手中接过袍子,见宋修远仍站于远处,开口嗔道:“你先出去。”
八月初的天气,白日里仍带了些暑气,且前几日夜里她发了汗,身上的高热已退,是以眼下她身上只着了一件轻纱对襟上儒与霜色高腰襦裙。
许是大病一场的缘故,穆清平日里清丽的嗓音里又添了一丝柔糯,含娇带嗔,只消四字,便将宋修远脑中的障眼计谋赶了出去。闻言,宋修远漆黑的双眸不争气地瞟向穆清绕着雪青系带的胸口,脑中不禁拂过一缕遐思,不过他终是在穆清羞怒前收回了目光,烧着耳朵推门出去了。
倚门而立,宋修远扬起双眸,努力不让自己去顾及屋内的衣料窸窣之声。这时厉承不知从何冒了出来,神情冷淡地走至他身前,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至他眼下,冷冷道:“给。大夫说阿谣娘子的身子虚得厉害,待风寒好了之后还需照这个方子调养。”
跟着陆离厮混得久了,于些许寻常的草药功效,宋修远亦能说得上些名头。展开宣纸,扫了眼其上的药方,多是些山药、熟地黄、当归、枸杞等补气养血之物,他心底了然,对厉承抱拳道:“多谢厉郎君。”
厉承心底对宋修远还有些疙瘩,加之他本就是江湖游侠,规矩礼数于他而言眼有如浮云,是以便没给宋修远这位侯爷好脸色,但是没想到宋修远非但不在意,反而冷不防向他行了一礼,令他很是怔愣。
这时宋修远又指着院中的一位小厮对厉承道:“半个时辰后,烦请郎君同林俨一起护送他至悦世客栈杜郎君处。”
厉承看着那个身形瘦弱、男生女相的小厮,不知宋修远是何用意,心中有些混沌。他正想开口再问,这个时候屋内却传出了动静。
“吱呀——”身后的门开了,穆清着了一身爽利的赭色袍子,双手捧着方才换下的衣衫襦裙,出了屋子。
站于院中的小厮得了宋修远的示意,匆匆从穆清手中接过衣裳。厉承的目光一直粘着那个小厮,眼见着他捧着衣裳径自跑到隔壁屋内,蓦地发觉这小厮的身形与穆清略有七八分相像,方才了悟。厉承遂开口应下了宋修远的嘱托。
宋修远回身,又对穆清道:“都备好了?”
穆清颔首应了。走过厉承身前之时,穆清忽而止了脚步,对他鞠礼道:“这几日,多谢厉大哥。”
接二连三地受谢礼,厉承面上略有些窘色,嘻嘻笑着掩饰道:“阿谣娘子如此客气作甚,我不过还你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莫非厉承前次逃出升天与穆清亦有关系?杜衡为何不告诉他?难道连杜衡这个好友与兄长都不知晓他们的这层关系?
宋修远闻言,微微挑眉,一言不发,不顾院中的许多双眼睛,直接将穆清打横抱起,送入马车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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