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静了片刻,项晔才问:“这一整天,她对你说了些什么?”
清雅原也决定,皇帝若是不问,她就尽量不开口,可果然还是逃不过的,只能连带着皇后对她母亲交代的那些关于秋老夫人的事,也一并都告诉了皇帝。
项晔依旧背着身子,谁也看不见他面上的神情。
实则听了清雅一番话,皇帝正在心中冷笑,这个看起来云淡风轻,端着几分清高甚至冷漠的女人,倒也很是接地气,那些照顾老人家的心思,必是多年积累下的,想来走出元州前的秋珉儿,绝不是现在这样。
昨夜面对自己的羞辱欺凌,她明明又怕又痛苦,可脸上连咬牙忍耐的神情都没有,还是那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才出卖了她。
“传朕的口谕,册封白氏为正一品诰命,封元州夫人。”皇帝答应了,转过身对清雅道,“正式的册文不是朕随手写下就能成,让她再等两天。”
清雅喜出望外,好歹是把这件差事做下了,一时脸上露出笑容,被皇帝看见,她又慌忙收敛起来。
项晔冷笑:“看起来,你很喜欢你的新主子?”
清雅慌忙俯首:“奴婢誓死效忠皇上。”
皇帝慢慢走向她,负手而立,俯视着地上的人:“她很聪明,看来已经明白你在朕与她之间的关系,把她想要传达的心意都通过你的嘴说明白了。”
清雅愕然地抬起头,怎么回事?
皇帝冷然道:“你要更聪明才行,别等有一天她对你挑明,那朕就留不得你了。”
“皇上……”
皇帝漠然转身,又往那一排排书架里走去,丢下一句:“太后有命,朕今夜依旧要摆驾上阳殿,回去做准备吧。”
当清雅退出正殿时,已经浑身发软,周怀在门外和她对视一眼,多年的老伙伴了,她苦涩地一笑,周怀就明白她的不容易。他们从屠刀下捡回一条命的代价,果然不轻。
此时门前有大臣走进来,正在交换对牌,周怀和清雅看见了,立刻迎上前,是见到救命恩人的喜悦,三年来依旧对沈将军充满感恩之情:“将军大人,您进宫了?”
沈哲见到他们,也是一笑:“皇上可得闲?”
周怀忙躬身引路:“将军请稍后,奴才这就去通报。”
他转身进了殿阁,清雅还留在外头,沈哲笑道:“你气色不大好,是不是这几日大婚的事累了?”
清雅感激地说道:“奴婢一切都好,多谢将军大人关心。倒是奴婢听说,太后正在为您张罗婚事。”
沈哲轻轻一笑:“没有的事。”
皇帝很快就把沈哲叫了进去,清雅抬头看天色,忽而一个激灵,别了周怀道:“皇上今夜还来上阳殿,我要回去准备了,天知道今晚,哎……”
第017章 内心的强大和尊贵
清明阁中,沈哲正向皇帝屈膝行礼,见到表弟,项晔心情不坏,走到桌边将一卷折子丢给他,笑道:“盐商们就快撑不住了,他们都指望秋振宇能帮一把的,可那老狐狸没这么傻,他从来都图大利,他又不缺钱,怎么会贪他们一点孝敬。”
沈哲将奏折仔细看了几遍,神情温和地说:“他们一定没想到,皇上会足足和他们周旋两年。”
项晔冷冷道:“他们以为朕是个莽夫,只会喊打喊杀。也不怪,毕竟他们曾经的主子都是软柿子任人揉捏,如今不让他们在朕的身上撞出千疮百孔,怎么知道朕的厉害。”
沈哲将奏折卷好,重新放回桌上,他举止优雅气质安宁,根本不像是浴血沙场的将军,但行军作战不见得非要魁梧霸气的人才行,温和的人,同样可以拥有智谋和胆略。
也许沈哲的气质更适合做个文官,但兵权之重可以撼国,皇帝自然要交给最信任的臂膀。
沈哲父母早亡,两岁时就被送到纪州王府投奔姑母,太后将可怜的侄儿如亲生子一般养大。而纪州老王爷的原配夫人生的一双儿女也只留下一个女儿,且纪州老王爷英年早逝,没再多留其他儿女,十三岁就继承了王位,几乎没有兄弟姐妹的项晔,有沈哲在身边陪伴,年幼时才多了几分乐趣。
沈哲自打懂事起,就一直跟着项晔,连启蒙开智的师傅也是他的表哥,表兄弟之间二十多年的感情与信任,远胜过一些同胞手足。十年前项晔决定起兵挑战昏庸无道的皇权时,堪堪十五岁的少年,义无反顾地追随兄长一路杀到京城,七年战火带给他的成长,让他在这个年纪,拥有了很多年长之人也未必能有的气度。
“对了,你找朕有事?”皇帝这才想起来,是表弟主动来见他的。
“有件事,臣想求您帮个忙。”沈哲说明来意,“太后要为臣选妻,后日的家宴上,就要为臣选适龄的女子。皇上,臣还不想成家,您能不能为臣说几句话。”
项晔大笑:“你这一年一年地躲着,也不是个法子,若是哪天母后发了狠,怕是要直接把女人送去你的床上。”
沈哲即便的严肃的神情,也透着几分温和,无奈地说着:“表哥,我不是开玩笑的。”
项晔皱眉沉下脸,不悦地说:“为了皇后的事,母后正对朕颇多微词,那个女人倒是厉害,一进门先把老太太哄住了。眼下除了去上阳殿外,没法子让母后消气。何况当年是你跟着朕去打仗,才耽误了婚事,母后一直责怪朕的不是,你觉得朕有立场为你说话吗?”
沈哲想起了早晨在长寿宫门前见到的皇后,那美丽安宁的背影下,会是这样心机深重的人吗?但是他笑了,皇后是怎么样的人,和他有什么关系,那是皇帝的事。
“果然是秋振宇的女儿,一定把那老狐狸的狡猾都学了去。”皇帝有些不耐烦,昨夜说的话做的事,今天发生的一切,换做普通的女人早就该吓得魂飞魄散,连母女相见这样的事都被禁止,可那个人不仅不怕,也不伤心难过,那平静得仿佛超脱在尘世之外的气质,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
明明,就是个乡下来的丫头。
沈哲不知皇帝正在翻涌着这些心思,只一脸为难地轻轻叹息:“姑姑看似好脾气,正是好脾气,才不忍忤逆她。”
皇帝反是露出坏笑,正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亲昵,嗔道:“你就那么不喜欢女人?你知不知道母后担心的,不是你年纪渐长,她是在担心你别染上龙阳之好。”
“皇上!”沈哲连连摇头,温和的人,可不善于应对这样的玩笑。
“罢了,既然朕不为难你,也必然不让母后为难你。”项晔很宠爱他的表弟,世人眼中不啻是暴君的人,心底总有几处温柔要留给他珍惜的人。表弟二十五岁了,一直对成家没有念头,太后早已不耐烦,多年来都是他挡在前面,自然这一次,也是要帮他的。
他们正说着话,周怀一脸小心地进了门,询问皇帝:“皇上去上阳殿,是否用晚膳?淑妃娘娘也派人来问,皇上今晚在哪里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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