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的气息缭绕在上阳殿中,只是这殿阁太宽阔,任何人站在这里都显得渺小,她们内心的彷徨,又怎么敌得过这大殿的威严气势。
“从岸上走到这里,很远的路,你们辛苦了。”珉儿终于开口了,妃嫔们却愣住了,还是淑妃落落大方,回应道,“向娘娘请安行礼是臣妾们的本分,不敢轻言辛苦,娘娘受礼,才是臣妾们的福气。”
珉儿含笑:“往后我与诸位共同侍奉皇上、太后,大家和和气气,六宫祥和安泰,才是你我的福气。”
淑妃欠身称是:“臣妾谨记。”如此身后的女人们,才跟着她参差不齐地应了一声。
待大殿内再次安静,珉儿道:“明日起,你们不必日日前来请安,每逢初一、十五相见,便足够了。长寿宫里自然照长寿宫的规矩,上阳殿每月两次,若是遇上暴雨大雪,自然也免了。”
侍立在一旁的清雅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思议地看着皇后,这位主子几时想的这些事,怎么连一个字都没事先提起过。换做别的人成为皇后,应该巴不得立威做规矩,要得六宫服服帖帖跪在自己的裙下才是,可这一位……
淑妃果然道:“娘娘若是体恤臣妾们辛苦,就是臣妾们的罪过了,宫里的规矩臣妾们不敢违背。”
珉儿稳稳地站了起来,她个头儿还不高,但妃嫔们都立在阶下,光坐着就是居高临下,此刻站起来越发多出几分气势,可她还是温柔的微笑,她的笑容那么美,能吸引人忍不住多看一眼,可多看一眼就会感觉到笑容背后的气势,皇后像是故意藏起来的,因为藏得太深,才更叫人揣摩不透心生彷徨。
“往后上阳殿的规矩,你们遵守便是了。”珉儿淡淡地看着淑妃,淑妃不得不收敛自己的目光,无可奈何地欠身道是,这事儿便就定下了。
更让人瞠目结舌的事,说完这句话,皇后就要走了。
清雅呆呆地看着皇后走向自己,直到了眼门前,她才缓过神,慌忙上手搀扶一把,但忍不住低声问:“娘娘,就这么散了?
珉儿颔首不语,照着原路回她的寝殿去,留下一众茫然的女人,只等清雅再次出来,客气地说:“诸位娘娘,奴婢为娘娘们引路。”才有悉悉索索的话语声想起。
林昭仪走过淑妃身旁,好不服气地哼哧:“娘娘,您看皇后娘娘这什么意思,是看不起我们吗?”
淑妃却想起了皇帝昨天拉着她去长寿宫做的事,比起这位娘娘表现出的气度和对待她们这些女人真正的无视,皇帝那点心思,简直连儿戏都不如。
“怪不得……”淑妃自言自语。
“娘娘,怪不得什么?”林昭仪满眼睛都是好奇。
淑妃却凛然睨她一眼:“退下吧,上阳殿是什么地方,岂容我们造次。”
此刻,宣政殿的朝会上,皇帝打开了宰相秋振宇呈上的奏折,羌水关三个字就让他眉心一皱,但听阶下秋振宇说道:“皇上,羌水关守军擅离职守,使得百姓受南蛮抢掠杀害,臣已派督军御史前往,因军务紧急,未来得及向皇上请奏,请皇上降罪。”
项晔缓缓卷起奏折,眼前却出现了昨夜秋珉儿捡起那封信的情景。他的飞马快报世间无人能及,纵然秋振宇也有遍布天下的眼线,也绝不可能这么快,他昨夜收回震怒,本是对羌水关的事另有打算,可是这秋振宇又一次自以为是地抢在他的前头。
秋振宇的德性项晔已经见怪不怪,可到底是谁走漏的消息,哪怕等到明天他递上这折子,项晔也不怀疑了,可这才只是过去了大半夜而已。
“秋爱卿想朕所想,何来罪过,但你另有政务在身,羌水关的事交给兵部自查即可。”项晔神情平和地说着这句话,心中再怒再恨,也没有在脸上流露出半点情绪,这与他对待珉儿的态度全然不同。
直到朝会散去,也没有人看出皇帝的不悦,可是一入清明阁,项晔便问周怀:“皇后在哪里?”
皇帝满身的怒气,令周公公战战兢兢,回道:“娘娘今早接见六宫妃嫔,此刻还在上阳殿。”
项晔将身上厚重的龙袍脱下,拿起桌案上的玉骨扇便往外走:“摆驾!”
第021章 水榭
上阳殿中,妃嫔们刚刚散去,清雅正伺候着珉儿用早膳,还没来得及把方才发生的事去汇报给皇帝听。
这一早晨,皇后都被她们折腾着梳妆打扮,等妃嫔们都到了,也没来得及先吃口饭。可最后皇后却自己做主,脱下了华丽厚重的凤袍,指了一件简简单单的红衣便说:“这件就很好。”
方才的光景所有人都看到了,毫无疑问,尚服局的人是用心的,可皇后还是赢了。
在那五彩缤纷莺莺燕燕之中,简单而庄重的打扮,能将所有的光芒都吸引并融合在自己的身上,更重要的是,面对这些比她年长的,比她更有阅历的女人们,她自信于自己的年轻,而这恰恰,是渐渐年长的妃嫔们,最渴望回去的青春。
虽然珉儿并没打算以此来凌驾于谁,或是故意显摆自己含苞待放的青春,她只是明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意义,她很清楚自己往后的人生,是要以皇后的身份活下去,不先把皇后这个角色扮演好,就无法得到她想要的生活。仅此而已。
早膳摆在那挑出水面的楼阁上,清雅告诉珉儿,这样的建筑叫做水榭,一半接连着殿阁,一半伸出水面,三面环水视野开阔,最是幽静风雅的所在。
整座上阳殿,珉儿最喜欢这个地方,昨天就在这里坐了一个下午,今天遣散妃嫔后,又命将早膳摆在那里。
几张矮几上摆着各色精致的小菜,皇后席地而坐,雪白的长裙在她身后铺展开,安静的人捧着碗筷举目远眺太液池的瑰丽景色,口中细嚼慢咽,一举一动都那么恬然优雅。她已经换下了红衣,穿着用金线勾勒单色牡丹的白底罩衣,清风拂过,衣袂飘然,远远看过去,真真如谪仙般梦幻而不真实。
只是清雅有些担忧,除了寝衣外,宫里的人很少穿戴白色,甚至不能穿白色。自然齐国初初建立三年,还没经历过什么大丧,搁在从前赵国,宫里头可从来没有人穿白色,只有国丧时,才会有人这么穿戴。
可是皇后喜欢,早晨尚服局的人几乎把所有新制的衣衫都搬来,清雅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想的,竟预备下了这些白色裙衫,自然不会是纯白色,都用金线或彩线绣出花卉鸾凤,素雅又高贵。皇后一见,就笑了。
皇帝突然驾临,没有允许任何人通报,清雅正要出来唤宫女准备伺候娘娘洗漱时,就看到皇帝出现在了眼前,她慌忙要行礼,却被项晔拦下了,皇帝熟门熟路地往水榭走来,毕竟这是他亲自设计的宫殿,曾独自来过无数次的地方。
水榭中,那个奇怪的女人正安静地坐在栏杆旁,身姿轻盈地伏在栏杆上,像是拿着什么在喂水中的鱼,一时喂尽了,便转身要从矮几上再拿一些。矮几上的饭菜几乎没怎么动过,也不知是她吃得少,还是明白这宫里,妃嫔用膳吃口饭,也有很严格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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