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礼单,便是坐在边上的林昭仪都不会在意,更不要说坐在其他地方的人了。可是却有两道目光毒辣辣的,总在旁人不经意间扫过这一边,既没有让别人察觉,也没有漏掉该看的事,秋振宇和赵氏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果然有蹊跷。
眼下,大理寺右丞正空缺,根本没有什么叫郭高全的人。但是多年前,跟随皇帝出征的亲兵队伍中,有一个逃兵,叫郭高全。
退下去换衣裳的王婕妤,没有再出现在安泰殿,她一个不受重视的妃嫔,后殿里不会提前准备她需要的东西,或是等香薇回去取,或就是自己回海棠宫去,王婕妤选择了自己回去,因为她要去亲眼看一看,那个名字下的人,给她和儿子送了什么东西。
香薇不知道主子怎么了,一回去也不着急换衣裳,就翻腾那些摆在殿阁外屋檐下的贺礼,其实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不过是送给大皇子的文房四宝和一些小玩物,再者几支平平无奇的簪子,王婕妤自己也常常看不上眼。可是今天,她却翻箱倒柜的,一件件摸过去。
郭高全的礼单从她的袖口落下来,香薇要捡,被王氏呵斥:“别动,不许碰他。”
她惊慌失措地捡起了那礼单,到灯亮的地方展开看,她识字少,但那三个字,她认得。
“主子,您怎么了,方才在安泰殿就……”
“明天你去查问一下,不不,不能去。”王氏语无伦次,反反复复,但最终还是说,“明天你去查问一下,大理寺里,是不是真的有一个叫郭高全的大人,问问他几岁了,是哪里人,什么出身。”
香薇奇道:“您要知道这些做什么,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小官。”
可王婕妤却抓着她的胳膊,厉声道:“我叫你去问,你就去问啊。”
但是看到香薇惊恐的眼神,她心里猛然一颤,自己这是怎么了,那么多年都绷得紧紧的,怎么只看到一个名字就慌了?那个人死了,是她亲手杀的呀,根本不可能再出现在这个世上,怎么可能还活着。
可是……
“主子,奴婢明天就去问,您别着急。”香薇战战兢兢地说。
王婕妤茫然地看着她,半晌才道:“你别弄出什么动静,悄悄地问,哪怕迟几天也不要紧,别让人察觉了。”
但香薇还是好奇:“主子,这个人是?”
王婕妤随口敷衍着:“是老乡,从前王府里有个下人也叫这个名字,后来赎身去念书考科举,我想着是不是……”
香薇眼眸一亮,她以为,是王婕妤过去的相好,不过这事儿在宫里提起来,可是死罪,她背过身吐了吐舌头,命其他人一起把乱了的礼物都整理起来。
而王婕妤则说:“我累了,不去安泰殿了,你回去跟着泓儿就好,没人问起我,你也不必提,他们根本不会在乎的。”
此刻的安泰殿,依旧歌舞升平,太后拉着云裳千叮万嘱,可头几个月留让她跟着沈哲去车马颠簸,太后想起来就心疼,问道:“过几个月再走不行吗,你让哲儿先过去安顿,至少你去了,还有个安生的窝。”
云裳爽朗地笑着:“太后,他可是去造福一方的,是去为皇上守边关保护百姓,又不是发配充军,早早有人去安顿了,还等我们去了再动手吗?我的身体也好得很,路上走得慢些,不打紧。”
太后叹了一声,见皇帝听见笑声朝这边看,她立刻投去了恳求的目光,但是儿子淡淡的,稀松平常地就转过身去了。不止皇帝如此,珉儿、沈哲都是这副模样,好像全天下只有太后一个人放不下。
最后的最后,太后只能对侄媳妇道:“就当是姑母求你的,云裳啊,你若是察觉沈哲与皇上之间有了矛盾,若是察觉兄弟不和睦了,一定飞马快信给我送消息来,知道吗?”
云裳笑道:“怎么会呢,您别担心。”
这些话,隐隐约约,能传到皇帝和珉儿的耳朵里,两人相视一笑,也体谅太后的心情,不去过问便是了,反正太后也改变不了什么。
珉儿的目光淡悠悠地扫过座下的人,见王婕妤的位置空着,方才去后就一直没回来,她顺势朝身旁的清雅看去,清雅冷静地点了点头,她早就留心了。
待得宴会结束曲终人散,秋振宇带着家眷离宫而去,一路上没有说话的机会,一直等进了家门,赵氏跟着他往书房去,等在门里未能进宫赴宴的三夫人看在眼里,愤愤啐道:“这老女人,最近怎么长脸了?”
第167章 女将军
身旁的侍女提醒道:“看样子,像是老爷托夫人做什么事呢,两个人最近总是有商有量的。”
三夫人的媚眼眯成了一条缝,忽然灵机一动,道:“你准备些东西,明日送去宫里给皇后娘娘。”
这边厢,秋振宇和赵氏已到了书房,关上门来提起王婕妤今天的反应,她听到那个名字看到那张礼单,会表现得如此反常,可见秦庄推算得不错,当年那个逃兵与王氏一定有关联,大皇子兴许就是孽种。
“接下来要怎么做?”赵氏态度冷淡又倨傲,“老爷知道的,皇后不欢迎我入宫,没有这种重大节庆,我进不去。自从慧仪的事情之后,她提防我更甚,就是年节上送贺礼,也是在宫门外收下就打发的。”
秋振宇是知道的,但他抹了把胡子道:“你在宫里,一定还有可以利用的人,给她传话就好。”
“王婕妤人微言轻,老爷要她做什么?”
“不要让皇帝安生便是,他如今和沈哲是真分裂还是假分裂,且待观察,但皇帝想要动我旧朝势力的决心已是板上钉钉。”秋振宇冷然道,“若非盐道粮道,各地军备输送物资都还要靠我们,东西南北的外交商贸还要靠我们,他早就动手了。而他派宋渊去开拓平西府,就是想从那里开始,一步步取代我旧朝官员的势力。”
赵氏道:“宋渊也曾是赵国史官,难道不是旧朝势力?”
秋振宇摇头:“我与你说过,皇帝自己也是旧朝藩王不是吗,整个大齐都曾是赵国的子民,项晔能一路打到京城,收拢那么多谋士勇将,他识人用人的本事不可小觑。”
赵氏看了看他的丈夫,冷静地说:“老爷自己在宫里,也有无数眼线,又何必让我去尝试,若是出了错,岂不是耽误您的大事。”
秋振宇幽幽一笑:“示意才要,声东击西。”
原来秋振宇,是要抛出妻子做诱饵,好让赵氏将皇后的主意吸引过去,而他则要将人送入内宫深处,以备随时利用。至于王婕妤这件事,可行可不行,失败了,只要彼此都缄口不言,不会有大事。王婕妤不会那么傻,不会去抖落自己见不得人的过去,至少这一刻,秋振宇完全相信,王氏身上不干净。
第二天,沈哲就要带着云裳离开京城了,皇帝派了大臣相送,自己没有露面,太后更是不可能出来相见,珉儿陪着太后安抚她的情绪,耐心又冷静,不会嫌婆婆絮叨麻烦,但也丝毫不会动摇,不论婆婆说什么都是油盐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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