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叹气:“说不膈应是假的,但孩子当真可怜,到头来还被自己的亲娘结束了生命。阿弥陀佛……”太后对林嬷嬷念叨着,“今日起,我要闭关礼佛,不需任何人打扰,一定是我不够诚心,上天才给皇上磨难。”
项晔默默地听着,没有阻拦,让太后冷静一阵子,免去妃嫔们的闲言碎语,也是好事。
此刻,王婕妤和大皇子暴毙的事,在帝后的默许下,开始在宫里流传,死因是误食有毒的点心,点心来自宰相夫人之手,而宰相夫人前几天刚被杀了。
没能见到海棠宫里发生的事的人,就只能听这一个牵强的说法来想象当时的光景,自然是没有人肯信的,她们更愿意相信皇后一贯心狠手辣,如项晔和珉儿所料的,风向很快就转身,开始有人传说,是皇后逼死了王氏母子。
因赵氏是自作孽而亡,皇家没有抚恤,也不允许宰相府风光大葬,连府里的灵堂都拆了,戴罪之身的人只能被草草下葬。
王婕妤倒是得到了死后哀荣,被追封为妃,大皇子也以亲王身份下葬,由皇室宗亲主持母子的丧礼,那之后接连三日,宫里都在为此忙碌。
出殡之日,帝后亲自来相送,妃嫔们也不得不跟随,人人都偷眼看着皇后,她依旧气度雍容,看不出半点异样。
王氏母子的丧礼之后,宫内一切恢复如旧,林昭仪几位脱去素服,立刻闯来安乐宫,见淑妃怀抱着小皇子坐在床上,二皇子躺在里侧睡的正香,一双儿子都在身边。
“你们坐坐就走吧,这些日子我是没工夫和你们说闲话的,过几个月再说。”淑妃神情淡淡的,太医今天才把小皇子还给他,之前因早产需要太医们日夜观察,她不能时时刻刻见面,现在送回来了,连哺乳都要奶娘当着她的面才能安心。
林昭仪和孙修容互相看了一眼,怯然道:“王氏的事,娘娘知道了吗?”
淑妃颔首:“当然知道,宫里为她举行那么厚重的葬礼,能不知道吗?”
林昭仪紧张地说:“娘娘您不怕吗?大皇子死了,接下来……”
淑妃恶狠狠地瞪了林氏,恨道:“胡说什么,你要诅咒我的皇儿们吗?”
林昭仪忙跪下了,连连自责:“娘娘恕罪,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孙修容在一旁打圆场,她同样被王氏母子突然暴毙吓得好几夜睡不安稳,害怕地说:“淑妃娘娘,臣妾们是听人说,是皇后娘娘要肃清后宫,才拿最没用的王氏母子开刀,接下来,臣妾这些人,都会沦为鱼肉。皇后娘娘多狠,您是知道的,淑妃娘娘,难道我们坐以待毙吗?宰相夫人哪还有什么本事串通宫人谋杀皇后呢,她和皇后的仇那么深,说是皇后要杀她,臣妾们才肯信。”
林昭仪满脸忧愁地说:“娘娘,接下来会不会就是臣妾了,您知道的……臣妾平日里那么张扬,还总是欺负人。”
淑妃瞥了她一眼:“现下你知道自己张扬,爱欺负人了?皇后倒是让你看清自己了,不……和皇后不相干,皇上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很显然,淑妃说漏了嘴,她得知王氏母子暴毙的那晚,因太医不肯让她亲自照顾小皇子,淑妃一整夜没睡着,坐着月子的人,把眼泪都要流干了。
她怎么能不害怕呢,虽然孩子越多,他们前程越有保障,可相应的在他们成长的年月里,淑妃要用尽一切心血来保护他们。
可是,皇后若真的和她为敌,她很难有胜算,皇帝什么都听她的,她说的一切都是对的,自己连半句话都说不上。可笑的是,皇帝还曾拉着她去长寿宫,故意恶心皇后,在她面前亲昵恩爱。现在想来,都能让淑妃难过的吃不下饭。
原本她才是大齐的功臣,如今连大皇子都没了,一双皇子都是她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地生养长大,她一个人就肩负起了项氏皇朝的香火,可就因为上阳殿有了主人,连孩子都要喊她一声母后。而往后的日子里,皇后难道真的不生了吗?
“淑妃娘娘,太后不是说,要册封您为贵妃吗?”林昭仪提醒道,“现下太后闭关礼佛,待出关时,您也该出月子了,到时候臣妾几位去替您敲敲边鼓,无论如何要促成这件事。您有了尊贵的地位,才能和皇后娘娘较量不是。”
淑妃冷冷地说:“别胡说八道了,传出去像是我教唆你们的,我很敬重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待我也如亲姐妹一般,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你们退下吧,别吵着沣儿和小皇子。”
林昭仪和孙修容互看一眼,起身要走是,却听淑妃道:“好自为之吧,不然还能怎么样?”
第183章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尔珍见两位尴尬,客气地上来相送,待归来时,淑妃将小皇子放在了他哥哥的身边,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香甜地睡着,这是她人生里全部的骄傲。
“你看这孩子,和沣儿小时候一模一样,抱着他我才想起那段日子,眨眼沣儿就这么大了,那时候还总担心他长不大。”淑妃轻声说着,将两个孩子都亲了一口。
“娘娘,您也该用膳了。”尔珍说道,“要把身子养好。”
淑妃摇头道:“摆来碗筷叮叮咚咚的,该吵醒他们了,等他们醒了再吃,我和沣儿一起吃也热闹些。”她说着,静了一静,神思像是飘去了别处,抬起头看着尔珍,“皇上明天若还是不来,你便替我去清明阁问问,小皇子的名字定了没有。”
“是。”
“不能让他一转身,就忘了这个孩子,兜兜转转,他还是只有两个儿子。”淑妃冷然一笑,“好在两个孩子,都是我生的。”
尔珍想了想,则说:“娘娘,这几天您都不说话,海棠宫的事,您到底是怎么看待的?”
淑妃摇了摇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往后该怎么应付皇后,还是照从前一样,我不想让她觉得我怕她,为了孩子们我也要挺起腰杆。太后失去了大孙子,会更在乎小的,我不怕她会对我怎么样。”
尔珍却是问:“您也觉得,是皇后逼死了王婕妤吗?”
淑妃摇头:“皇上不糊涂,倘若皇后真的这么狠毒,他不会容她胡作非为。我难过的是,有什么天大的原因,我却不能知道,尔珍,我已经被逐出皇上身边了你知道吗,我现在,只不过是一个给他生了两个儿子的女人罢了。”
见淑妃眼中含泪,尔珍才意识到她这几天为什么沉默寡言,是伤透了心无话可说了,她被她爱的男人抛下了。
但淑妃立时又振作精神,欣慰地看着一双儿子:“既然老天赐福于我,我就不能辜负,我不能让表姐在天上笑话我。”
尔珍心里一沉,想起一事道:“赵氏死于非命,且不得厚葬,宰相府丢尽颜面,秋大人已经两天称病没上朝了,这件事对皇后必然有影响,前朝有大臣们上折子,认为不德,才引致灾祸。”
淑妃冷笑:“她的出身,才应证了那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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