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好生道:“皇上心里有你,你说的话自然和旁人不一样。”
梁若君垂首道:“大齐与梁国一样,皆是后宫不得干政,沈将军身负皇命,那便是他的职责,皇上一定也有他的用意。”
到底是后来的人,纵然自以为对着宫里的人情世故很熟悉了,分寸上也总有拿捏不好的时候,梁若君知道太后疼惜侄儿侄媳妇,却没想到在太后心里,她的侄儿和自己的亲生儿子没有任何差别,哪怕一个是君一个是臣,都是她的骨肉。梁若君这话,连林嬷嬷听着都在一旁苦笑了。
太后气得说不出话来,竟是越看梁若君越不顺眼,怒而道:“既然你口口声声国事为重,后宫不得干政,那昨天在清明阁一整日,你缠着皇帝做些什么了?皇后说你两句,你还把皇帝搬出来,故意挑唆帝后不和睦?大齐建国以来,我还头一次在后宫见到你这般反骨的人物。”
梁若君紧张地看着太后,太后却别过脸去,冷冷道:“昨天皇后叫你想的事,怕你还没想清楚,去外头院子里站着想一想,几时想清楚了,去给皇后一个交代。”
林嬷嬷上前来,客气地说:“娘娘,这边请。”
梁若君气色浑身发抖,可她除了认栽,什么都做不了,硬生生被太后撂在太阳底下站了好半天。纵然已是秋天,可白天的阳光还有几分力道,娇嫩的肌肤暴晒在太阳底下,可怜她日夜保养的心血白费了,皇帝赶来时,太阳都晒到头顶心了。
如是,中秋之前,为了贵妃的事,为了帝后不和的事,为了皇帝让不让沈哲回京探望江云裳的事,宫里宫外传得沸沸扬扬,直叫皇室失了体面,可皇帝竟一心一意护着贵妃,让人匪夷所思。
而云裳病重的消息,在此之前就早已传去羌水关,沈哲每日都给妻子写信,盼能解她相思之苦,这一日,他忙完军务归来,接到了云裳送来的信鸽,匆匆写了纸笺就要送回去,下人却跑来说:“将军,外面有一个人,神神秘秘地说要见您,他说您见了这东西,就知道是谁了。”
沈哲低头一看,眉心紧蹙,放开了手里的信鸽,就往门外赶来。
第235章 风光不过八月
出现在眼前的人,果然是秦庄,管家送来的信物,是让沈哲心中一骇的纪州大军的虎符,表哥竟然随随便便就把这种东西拿出来当信物表明身份,沈哲觉得不可思议。而来的,不仅仅是秦庄一人,他带了十几个人,有坐人的马车有拉货的板车,打扮的模样,像是一支商队。
秦庄见了沈哲,也是笑:“将军大人,我这里有上好的药材,您可过过眼?”
“正缺药材,里面请。”沈哲应下了,把他的表哥带进了门。
一进门,兄弟相认,沈哲也不问秦庄为何乔装打扮而来,有些话不需要说明,聪明的人一眼就能看明白,问了,反显得自己心虚。
秦庄打量着将军府,笑道:“上一回我离开羌水关,是九死一生被人抬着走的,如今背上仍会隐隐作痛,便想起当时的奋不顾身,幸好幸好,受伤的不是皇帝。”
沈哲道:“表哥的英勇无畏,至今在羌水关传颂。”
秦庄摆手:“我算什么,我只是救了皇上一命,而你重新给了这贫瘠之地生命,好像过去的纪州。”
沈哲谦让道:“远远不足,眼下缺粮少药,颇有些艰难。”
表兄弟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都明了,秦庄叹息:“你不要怪皇上,梁国和赞西人,对我大齐虎视眈眈,皇上把精力投在西平府,也是应该的。我便是见朝廷拨给纪州的粮草较去年有所减少,虽说是路途艰难,将分批送来,我心里猜想皇上是不易,又不好拉下脸来。但纪州你知道,早已不再仰仗朝廷多年,我就担心你这里,会不会难以为继。自作多情地想来看你一看,给你送些药材来,之前我来过羌水关,知道这里最缺什么,你可别疑心哥哥动机不纯另有心思。”
沈哲郎朗笑道:“表哥这话说的,我不是那样的人。”
秦庄再次打量屋子里陈设,果然一副少了女主人的气息,他道:“来的路上听闻弟妹久病不愈,你可知道?”
沈哲的目光一下暗沉了,点点头道:“知道,才飞鸽传书,好安抚她一些相思之苦,表哥勿要嘲笑她,她还那么年轻,我们新婚堪堪两年而已。”
两年前的中秋,秦庄不远千里去了京城,就为了参加表弟的婚礼,对于表弟的事,他想来重视过皇帝的事,也是想在沈哲心里建立起一个印象,让他知道自己这个表哥很惦记他。
“你舅舅年纪越来越大,总是念叨想见你,再者文月远嫁赞西,又让他添了相思,盼着一家人整整齐齐。”秦庄叹息,又问沈哲:“不想回京城去吗,去看一眼弟妹,都传出这种消息,连我在路上都有所听闻,你不怕她……”
沈哲凝重地看着兄长:“这里离不开我。”
秦庄笑道:“哥哥替你守着,你速去速回。”
沈哲问:“纪州怎么办?”
秦庄轻松地说:“皇上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西平府,再次就是羌水关,纪州早已是他最放心的地方,他怕是很久没想起故乡了,你速去速回,哥哥也不能一直不回去,你一回来,我也要动身回纪州去了。”
沈哲没有立刻答应,他和皇帝一直猜测秦庄会做什么,而他竟然一直没得到秦庄离开纪州的消息,不知是皇帝故意不告诉他,想让他此刻能有最自然的反应,还是秦庄行踪太隐秘连皇帝都不曾察觉,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而是要让秦庄明白,自己对他那份并不完全的信任。
“哥哥容我,思考半天。”沈哲郑重地说,“事关重大,我不能连累哥哥。”
秦庄不以为意地笑道:“那看样子,你我要先一起在这里共度中秋了,也算是兄弟团员。”
如是,转天便是中秋,云裳接到丈夫的飞鸽传书,捧着纸笺爱不释手,侍女们送来汤药茶饭,小心翼翼地照顾她,说着:“宫里的中秋宴可热闹了,听说皇上今年花了更多的银子办中秋宴,可惜夫人您病着不能去看一眼。”
云裳道:“我也不在乎的,只是若能去就好了,好歹有我陪在皇后身边。”虽然云裳隐约觉得帝后之间的不和睦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可是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真真假假的,竟分不清了,她在病中什么忙也帮不了,只知道宫里头,与玉明宫势同水火,而皇帝一边倒地站在了贵妃的身后。
此刻上阳殿里,秋振宇带着三夫人前来拜贺中秋,进门之前,他对帝后不和的事也将信将疑,始终认为是他们互相配合的一场戏,可是看到皇后的那一瞬,秋振宇自己也纳闷了,宝座上的人气质收敛神情凝重,言语之间仿佛总有什么话想说而没说出口,但皇后还是端着那令人恼火的高傲,只是这份高傲里,开始透出挫折来。
走出上阳殿,三夫人喘了口气说:“皇后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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