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仪冷笑:“我们觉儿这么大了,太后还拿糖果来哄她?”
进宫那么久,珉儿从没见过什么人敢这样在太后面前说话,果然传言不假,果然不是她先入为主,是眼前这个人,真的不讨人喜欢。
太后尴尬地笑了笑,拉着珉儿的手道:“你们见过面了吧,慧仪,这是晔儿的新皇后,五月里大婚太匆忙,没来得及把你请来一道赴宴庆贺。”
慧仪冷笑:“我们这样低贱卑微的人,当然没资格来参加皇上和皇后的大婚了。”
太后暗暗叹了一声,盼着珉儿能大方些,对珉儿道:“这是皇上的姐姐,这些年不大在京城里,如今驸马故去,她们娘儿俩回京投奔皇上和我了,往后……”
可是太后这话,却说不下去,她只见珉儿冷漠地将慧仪母子打量了几眼,也根本没打算要他们行礼似的,接着就完全无视他们的存在,转身对太后笑道:“昨天收到祖母的信函,祖母要儿臣替她向您请安问候,儿臣已经回函,请祖母命人寄一些元州的时令瓜果,现下最是瓜果丰盈的时候,好给母后尝个鲜。”
太后怔怔的,心里当然高兴,可是,这边上的人……果然,慧仪那点伎俩,用一百年也不会变,见皇后竟然完全无视她,立刻抱着儿子大哭起来,说他们孤儿寡母可怜,说他们从此无依无靠,说皇上太狠心,活活逼死她的丈夫。
一贯清静的长寿宫变得如此聒噪,淑妃在边上也直皱眉头,林嬷嬷去劝去拉,慧仪越发变本加厉,那宝贝儿子也是唱戏的好料子,跟着亲娘哭得涕泪滂沱。
“珉儿……”太后无助地拉了拉儿媳妇,她如今对珉儿无话不可说,心里的烦恼很自然地就写在脸上。
她是受过老王爷和王妃恩惠的人,她进门后受宠爱,王妃没有嫉妒欺负她,后来生下项晔,王妃也没为难排挤她,可惜天命难违,那么好的人早早的走了,把一切荣华富贵都留给了太后母子。留下一个女儿,从小霸道蛮横,太后教也不是不教也不是,到了约定的时候把她嫁出去,本以为自此清静,可没想到,兜兜转转,麻烦又回来了。
“这里怪吵的。”珉儿淡漠地说,“我陪母后去外头走走。”
太后眨了眨眼睛,却被儿媳妇搀扶着起身了,珉儿喊过正和长公主拉拉扯扯的林嬷嬷,完全无视那哭成泪人的母子,吩咐林嬷嬷:“我和太后到太液池边走走,先命人去把石凳子擦干净。”
林嬷嬷也是愕然,但已经被慧仪母子吵得头疼欲裂,巴不得离了才清静,便立刻照着珉儿的吩咐去安排,在淑妃的惊讶中,在慧仪突然止住的哭泣里,婆媳俩就这么走了。
没有了哭泣声,长寿宫又恢复了安宁,小孩子觉得无趣,抹了眼泪推开母亲,要到外头去玩耍,他的乳母一路跟在后头,这边珉儿和太后还没走远,就听见周觉在后头喊:“太后,带上我,太后……”
珉儿听见太后的叹息,她朝清雅看了眼:“把小公子领回长公主身边,我不想再看到他到处跑。”
太后忙对珉儿道:“孩子,你别和她生气,他们母子也怪可怜的。无论如何,她母亲过去待我极好,就留下这么一个女儿,我不能不……”
“母后,我听清雅说,长公主都四十岁了,若是十四岁也罢了,您何必还要照顾一个四十岁的人?”珉儿微微含笑,看起来很温柔,说的话,却是太后无论如何也说不出的。
“清雅。”珉儿指了指周觉身后的乳母道,“方才那个人打了你一巴掌,照着宫里的规矩惩罚她,然后逐出宫去,命京城衙门记下这个人,永远不许她再入京。”
清雅顿时什么委屈都没了,带上人照着皇后吩咐的去办,几个太监不由分说地拖走了那个乳母,另有几个人守着那周觉,不许他胡乱地闯。
孩子受了委屈,又见乳母被拖走,忙跑回长寿宫去找她的母亲,这边淑妃才把慧仪从地上搀扶起来,就见周觉跑来说:“娘,他们把乳娘带走了,娘,他们又打我。”
淑妃身边的尔珍跟了进来,道明了缘故,长公主听说自己的婢女被皇后驱逐出宫更永世不得入境,登时气得脸色发紫,拽着他的儿子,唬得周觉瓜瓜乱叫,气急败坏地就冲去追赶太后和珉儿。
这边远远就听见孩子的喊叫声,太后驻足一看,见慧仪风风火火地冲来,她弱弱地对珉儿道:“你看,忍一时风平浪静,和这样的人,真是纠缠不清的。”
珉儿淡淡一笑:“母后,没事的,我们元州也有无赖,村长带人打一顿,就服气了。”
此刻慧仪已经冲到了面前,也不知是自小丧母没有人教养,还是后来在京城那些年养成的怪脾气,真真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一开口果然还是那句珉儿没听过,但林嬷嬷一众人已经听得耳朵生茧的话,她哭着问太后:“若不是我娘走得早,若不是我弟弟没了,如今谁敢欺负我孤儿寡母。太后,我娘当初对你多好,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看待,你都忘了吗,现在要把我的奴才驱逐出去,你怎么不把我也连带着驱逐出去。”
珉儿对身旁的人道:“既然长公主由此请求,你们带长公主离宫吧。”
四下顿时静了,慧仪直愣愣地看着珉儿,一转身,竟抱着太后的裙摆哭道:“我娘若知道我现在这么惨,一定会死不瞑目的,太后,你不能对不起我娘……”
只因长寿宫里闹得不消停,早有人把话送去清明阁,项晔素来是不忍这个姐姐的,可是拗不过母亲心善,而过去哭闹几番满足她的要求,不论如何总是要走的,但这一次,怕是缠上了甩也甩不掉。
如今除了母亲,他又多了一个人要守护,他不能再容忍这个姐姐在宫里作威作福,更不能容忍她伤害珉儿,这会子正往长寿宫赶来,远远就看到母亲和珉儿在那边,而那熟悉的令人讨厌的身影,正缠在母亲脚下。同一个爹生的儿女,怎么就……
“皇上!”周怀惊呼了一声,而项晔已经看到了,上阳殿的人正动手把纠缠太后的人拖开,那慧仪长公主疯了似的扑腾着,哭声都传过来了。
这边太后被惊得一愣一愣的,拉着儿媳妇说:“珉儿,算了吧,她好歹也是皇上的姐姐,闹得这么难看,也给皇上丢脸不是?”
“放开我!”慧仪呵斥着宫人,总算挣脱了束缚,她仪容不整面色狰狞,冲上来就对太后说,“你这就下旨把我赶出去,下旨把我赶出去,让我带着旨意去父皇母后的灵前哭一场,看看他们,还能不能保佑你和你儿子坐稳这江山。不过是乱臣贼子而已,还真把自己……”
“啪”的一声重响,比方才那乳母打清雅的力道大多了,谁也没想到,一贯优雅的皇后,在上阳殿中安宁淡泊,总让人恍然以为见到仙子的皇后,竟然出手一巴掌打在了慧仪长公主的脸上。
项晔倏然停下了脚步,心中也是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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