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正厅里的人都散尽了,只留下清雅嬷嬷陪在皇后身边。
“清雅,你去把门打开。”珉儿却吩咐把那关上的门再打开,当明媚的阳光再次充盈整个厅堂,她缓缓走到秋景宣身前,在他身边绕了半圈,很显然是在打量这个年轻的男子。
他容貌英俊、身姿挺拔,身上还带着世家公子没有的沧桑感,珉儿早已派人调查了他过去的二十几年,这个孩子四海求学十分刻苦,京城里能拿来和他比较的孩子并不多,若非出身尴尬,必然能成为朝廷栋梁。
秋家其他的子孙散在五湖四海的,这些日子帝后也派人调查过了,因为各种恩恩怨怨,彼此互相联系扶持的少之又少,而成家虽是昔日二夫人的娘家,她其他的子孙却不屑回到那里。这兄妹俩唯一有瓜葛的,是成家的人,和秋家其他人再无往来。
“适才公主与你在一起?”珉儿开口问道,“你们这些日子成天在一起,都做些什么?”
秋景宣不卑不亢,应道:“下棋或是闲聊,或是在城外骑马,而今天本要去茶楼听书。”
珉儿淡淡一笑:“换做别家的子弟,断不敢如此亲近地陪在公主身边,你不怕也不担心吗?”
秋景宣说道:“在元州城相遇时,臣并不知公主是公主,虽是萍水相逢但也视为知己,后来察觉公主的身份,便知道还有机会再见,当时就在心中笃定,公主若不嫌弃,臣愿意继续与公主做朋友。”
“你倒是坦荡荡。”
“是。”
两人一问一答,秋景宣没有半点滞涩,珉儿微微皱眉,但问:“京城的谣言你可听说了,怎么想的,有没有动要做驸马的心思。”
“臣不敢。”年轻的男人应得毫不犹豫,仿佛早在心中反复无数遍的答案,“娘娘,臣只当自己是公主的玩伴,绝无非分之想。”
珉儿冷然一笑:“那好,现在我让你想,你来说说,倘若机会摆在眼前,你能许诺公主怎样的未来?”
秋景宣看了眼皇后,又低下了头:“臣不敢想。”
珉儿目光锐利:“既然让你想都不敢想,那么从今日起,你不得再见公主。不能给她将来的人,就不要给她任何期望。”
秋景宣却道:“将来之事,难以预料,张口就来的许诺,臣可以说上三天三夜,那样的话毫无价值。您说倘若机会摆在眼前,是,那臣愿意和公主一同走未来的路,可前路什么光景,臣不知道,只怕公主和您都不知道。”
珉儿微微含笑,面上威严的气势收敛了几分,颔首道:“这话说得极好,有担当的男子,是不会把许诺挂在嘴边的,你给了我很好的答案。”
秋景宣躬身自称不敢,本以为话题到此,没想到皇后又问:“对于公主的未来你不敢妄言,那朝廷呢,对于你自己的仕途和人生,总该有所期许吧。”
这话果然就轻松一些了,秋景宣道:“臣能以罪臣之孙的身份再次回到京城,心中十分感恩。祖父的罪孽,臣虽无过,但势必将时时刻刻警醒着臣,绝不能重蹈覆辙,臣将一心为国死而后己。”
珉儿看着他:“若成为驸马,公主就是你的天。”
第341章 殿下,您放开奴婢
秋景宣一怔,似乎很意外,目色茫然地落在皇后身上。
“成为驸马后,你毕生唯一的责任,是让我的女儿幸福。那时候,你是盛元唯一的丈夫,她不幸福,就是你全部的罪过,而大齐江山从不缺人才,皇帝会希望你成为能让他女儿幸福的男人,而不是什么谋臣勇将。”珉儿看似温和的笑容里,却有着能令人生畏的威严,“你自己想清楚。”
秋景宣心中一紧,可他并没有因此就被震慑威吓,他所企划的未来,当他有了“罪过”时,当他项元陷入不幸时,此刻站在他眼前的这个女人,早已经从人间消失,不会有人来制裁他的罪过,他也不需要对项元的幸福承担任何责任。所以他做得驸马,他也不会辜负自己的人生。
“不论盛元选择什么样的人生,皇上与我都会支持她鼓励她,她选你还是别的人,不论你姓秋还是姓禾,都不要紧。”珉儿缓缓走回厅堂上首,重新坐下,说道,“只是皇上和我,绝不容许这世上任何一个人伤害她。”
秋景宣深深作揖,没有言语,他还什么都不是,又有什么资格来承诺。
“我今日对你说的话,你大可告诉盛元,或许你们能一起好好想想将来该怎么办。”珉儿说道,“她与你如此亲近,你们日日相伴,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不必装傻,我和皇上也不会阻挠,只盼着你们都能好好的。”
秋景宣神情肃穆,简单的一声“是”,再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应对皇后。
珉儿吩咐:“退下吧,我还要和你妹妹说说家常。”
秋景宣便屈膝行大礼,恭敬地退出了厅堂,而门外二皇子已匆匆赶回来,皇子妃与二公主也并没有去园子里逛,他们每一个人都端着紧张的脸孔,倒是秋景宣一笑:“娘娘请皇子妃娘娘和公主进去,娘娘不知殿下已经到了。”
秋景柔来不及对哥哥说什么,便忙往厅堂离去,项沣倒是迟了几步,看着秋景宣问:“皇后娘娘找你何事?”
“只是几句寻常的嘱咐。”秋景宣觉得此刻不宜多说什么,表情里也如此传递给项沣。
项沣便吩咐道:“也好,我正有几件事要问你,日落前我顺路到你府上,你若无事,等我来。”
秋景宣抱拳作揖,便见二皇子也跟着进门去,他松了口气,转身跟着来领路的下人走,走出皇子府时,他府里的人等在门前告诉他:“大公主已经回到宫里了。”
皇城里,项元站在空荡荡的涵元殿中央,这涵元殿的规格虽比前方的清明阁要大很多,但是宫人们告诉她,远不如昔日上阳殿宽阔。但上阳殿除了一张椅子什么都没有,她小时候就算在上阳殿满地跑,宫人们也不怕她会撞着,只是上阳殿孤立在太液池中央,他们每天都提心吊胆,害怕公主掉进水里去。
可是,项元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在这里呆呆地站了许久,宫人们也不敢来打扰她,可是项元本以为自己会胡思乱想很多事,会担心母亲私下见秋景宣到底要说什么,可是到此刻,她脑中一片空白,仿佛恍然之间觉得之前的一切都不真实,不明白这些日子她究竟在做些什么。
情爱怎么会这么可怕,她真的爱上了秋景宣吗,可她爱他的什么?为什么会有一个人,能在自己心里足以和父母姐妹相抗衡?
“公主。”有宫人从门前进来,站在一旁道,“皇子府传来的消息,娘娘已经动身回宫了,小半个时辰后就到。”
项元醒过神来,怔怔地点了点头,见窗外天色明媚,尚未到正午,母亲既然都不在皇子府用午膳,可见根本无心去逛二哥的家,不过是找个借口去那里,方便见秋景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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