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晔颔首:“朕答应你的事,不曾忘记,也答应过你立贤不立嫡,你还记得吗?”
淑贵妃愕然,没想到这个时候皇帝还会对她说这句话。
项晔叹道:“走吧,不然这句话就成了空话,朕是在保护你不是在驱逐你,你若想不明白,非要飞蛾扑火,朕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自取灭亡。”
如此狠辣的几个字,穿透了淑贵妃的心房,她才发现自己竟然那么天真,皇帝早就被秋珉儿霸占了所有的人生,那个女人连自己的儿子都能蛊惑,还对付不了皇帝吗?
项晔转身离去,心中亦是万千纠葛,其实他很明白,若是自己当真不愿让淑贵妃再返京城,珉儿一封信能起什么作用,是他单纯地以为时过境迁……
“罢了。”项晔苦笑,继续往前走时,听见身后一声凄凉的呼唤,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停下了脚步。
淑贵妃疾步追上来,却是问:“皇上,臣妾若不想走不愿走,您一丝丝庇护的心都没有了是吗?”
项晔背对着她,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大步走开,留下一句:“有什么话,我们路上再说。”
“我还没有和儿子们道别,我……”
淑贵妃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任何人看来都是如此凄凉,有不忍心的宫人前来搀扶,摸到淑贵妃干瘦如柴的胳膊,发鬓间更是隐隐约约有银丝露出,不由得都是面面相觑。
还那么年轻,走到哪里都是最光彩夺目的那一个,莫说皇帝眼里只有她,就连他们这些人,也常常被皇后迷住。
淑贵妃十几年前不争,现在还怎么争?
第392章 身在福中不知福
是日傍晚,宫外之人才刚听闻皇帝与淑贵妃不欢而散,不久就有旨意下达,道是皇帝将于明日启程送贵妃回行宫。
宫里的说法,是京城的气候不适合淑贵妃的身体,来京不过短短的日子身体就大不如前,为了贵妃的身体着想,皇帝与众人还是要忍受别离之苦,将淑贵妃送去调养。
什么病养了十几年还没养好,什么病偏偏来了京城就不能好,这冠冕堂皇的借口任何人都不会信,可又不得不信。
到如今,更是连太后都学会了保持缄默,她看到了淑贵妃来京后发生的是是非非,贵妃不在十几年里虽然寂寞冷清些,可谁不愿过太平安逸的日子呢。
日落时,二皇子与三皇子匆匆进宫,安乐宫里已在收拾行装,淑贵妃悄无声息地瘫软在美人榻上,昏黄的夕阳斜射进窗口,正好照亮她憔悴的面容。
“母妃。”两个儿子一起唤,恍然回到十几年前,他们尚年幼,而母亲要远离。那时候,项沣曾求母亲带他一起走,可不论他如何痛哭哀求,母亲还是丢下了他们兄弟。
淑贵妃缓缓睁开双眼,吃力地一笑:“你们来了,这不早不晚的时辰,晚膳怎么办?母后没有胃口,厨房里怕是什么都没准备,你去问问尔珍,让她替你们张罗。”
两个年轻人岂能在乎这一顿饭,可是站在母亲面前,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然而到这个时候了,淑贵妃仍在坚持:“我答应回去,不是服软更不是怕了谁,是为了你们。沣儿,宰相府当年虽是树倒猢狲散,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秋景宣才能顺利在京城为你聚拢势力。林氏一族死不足惜,他们本就是皇上闲养的人,朝廷上没得成事,只能做些偷偷摸摸的小事。沣儿,你不能只把秋景宣当办事的奴才,要信任他,要倚重他,要……”
“母妃,我都知道了,我听您的话。”比起白天激烈的反感和厌恶,这一刻项沣却是顺从了,不知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可是这话淑贵妃很受用。
母亲眼含热泪,握着两个儿子的手道:“是秋珉儿让我们母子离散,你们一定要把娘接回来。”
分离时刻,兄弟俩谁也没细究母亲话中的是非对错,陪着她度过了两个时辰,劝着她进食服药,夜幕渐深,已然离宫的皇子不得逗留,便一同离了安乐宫。
兄弟俩一言不发地走在宫道上,路遇一行人掌着宫灯从远处来,前呼后拥十几个宫女太监,而那边的人看清这里,一个小孩子就快跑了几步赶来。
“二哥、三哥。”项润礼貌地向兄长行礼,问道,“哥哥们这是要离宫回家去了?”
兄弟俩互看了一眼,如母亲所说,难道将来他们真的要对弟弟俯首称臣?
项润却羡慕地说:“几时也能像二哥三哥一样离宫自立门户就好了。”
还记得去年夏天,皇后带着行过及笄之礼后的元元去元州,出行当日弟弟嫉妒皇后待姐姐们比待他好,彼时项浩拍了拍弟弟的脑袋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一年过去,弟弟的个头长高了许多,可他还是这样。
项浩喝笑一声:“傻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项沣今日也无心兄弟情深,只是行色匆匆:“润儿,我们先走了,你也早些回涵元殿。”
说罢,两位兄长离去,项润在身后躬身作揖,但直起身子,却双手负于背后,眼中的目光气势,已然学得几分父亲的神韵。
第393章 殿下想做皇上吗?
“走吧。”见哥哥们走远,项润转身回涵元殿,殿内灯火通明,是宫人们正在为父皇打点行装。看到窗上映出双亲的身影,润儿驻足想了想,便吩咐身边的人,“去禀告母后我回来了,时辰已晚,我要温习功课,今晚就不过去请安。再有,皇祖母一切安好。”
宫人领命,待得殿下回寝殿,便将原话传来,珉儿走到窗前张望了几眼,只听皇帝在身旁嘀咕:“那小家伙,温习功课要紧,还是来向母亲请安要紧?瞧瞧你的孩子,都被你宠得没规矩了。”
珉儿瞥了他一眼:“孩子难道不是见这里忙忙碌碌,怕我们说话的功夫都不够,还要应对他。”
项晔轻轻挑眉,没回答珉儿,转身跑去吆喝周怀:“朕去去就回,你们这是要搬家?哪里来那么多东西要带走。”
珉儿朝周怀使了眼色,让周怀定下心,应对了几句后便带着所有宫人退下去。项晔浑身不自在仿佛不知该如何面对珉儿,可人家只是走上来,轻轻拉了他的衣袖道:“早些睡吧,明日一早就要出门,之后路上都不得好好歇息了。”
皇帝一步步跟在她身后,然而今天发生的一切,珉儿到此刻半句评价也没有,是对是错不知道,是好是坏也不明白,项晔总觉得他好不容易迈出那一步了,好不容易硬起心肠去送走淑贵妃,珉儿多少应该夸赞半句,自己这么做难道不是为了她?
不。可项晔自己最先就否定了这些话,他根本不需要珉儿的答复和夸赞。
并不是为了珉儿才折腾出这么多的事,接江氏来,送她走,项晔完全有自己对于朝廷的考量,若说是愧疚,若说是想要真正“公平”地对待淑贵妃,早十几年他就不会答应让淑贵妃走。
然而回想当年,他并不知道珉儿对江氏说了什么,可最终提出要离开京城的人,是淑贵妃自己。那时候的皇帝,才真正思考了几乎一辈子要面对的取舍,彼时放弃的一起,现在再也不会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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