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很遗憾我醒悟得太晚,所以我总是得到失望。因为一直以来,我相信我「未来」一定会过得很好,因为他们总是说我很坚强。
☆ ☆ ☆
可以举证的例子当然不止上述种种。
我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曾经有过一次不寻常的经验。
爸爸忙,弟弟又出生了。小宝宝身体不好,常常需要跑医院,所以那个时候,我早就已经d自己上下学很久了。
一天,放学的时候,我一个人独自走在人行道上,一辆箱型车突然停在路边,车门突兀地打开,我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失去了意识。
那时候也不晓得自己被绑架了别问我详情,我连我怎麽获救的都不是很清楚。
想不起来整个绑架事件的细节,精神医师说我拒绝回忆起这可怕的经验,所以选择遗忘。
但我觉得,我记不起来的原因,是因为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被绑架的感觉。
当时我一直处在昏睡状态,直到爸爸和妈妈眼泪纵横地从警察伯伯的手中接过了我。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有一点恍惚。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爸爸和妈妈同时在一个场合出现了,大概有三年那麽久了吧。可是他们不是早就离婚了吗?
刹时间,我的时空有些错乱……
尽管如此,我还是乐意看见他们同时出现在我眼前,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相亲相爱,而且妈妈还紧紧抱著我,好像我是她的心肝宝贝一样。
我好高兴,还咧嘴笑了。
一看见我笑,警察局里的叔叔伯伯阿姨都过来摸我的头,夸赞我好勇敢,说我「真是坚强」。
突然间,这句话让我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才过没多久根据警察伯伯的说法,距离我被他们英勇地从歹徒的手中营救回来的时间才一个小时不到。
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我的父母从「西线无战事」变成「战地钟声」他们把我丢到一旁,在警局里就大吵起来。
「我把女儿交给你照顾,结果呢?一个好端端的孩子,你照顾她照顾到让她被绑架!你是这样当人家爸爸的吗?」
妈妈离婚後是不是又去练声乐了,不然声音怎麽愈来愈拔高了?
我不由得掏了掏耳朵。
「光会说我,那你又是怎麽当人家妈妈的?楚歌今天被绑架全是我一个人的错吗?也不想想自从我们离婚以後,你回来看过她几次?我每天忙著工作赚钱养家,我给她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难道还不够吗?」
爸爸的狮子吼也愈来愈厉害了。都跟妈妈分开那麽久了,不但没有一点退步,反而还精进了不少。不晓得是不是私底下有在练习?我不禁猜测。
警局里的警察叔叔伯伯阿姨们都被他们这突来的争吵给吓愣了,一时间竟没有人去劝架。
好奇怪,有事情为什麽不能坐下来,两个人心平气和地谈?
印象中,他们也曾经有过和平相处的甜蜜时刻啊。
还是根本没有这回事,是我记错了,这只是出於我的想像?
大人的事情,我不懂。
可他们又老是告诉我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如果我已经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孩子,那麽我应该也是个「大人」了,可为什麽他们的事情,我还是不懂?
他们继续堂而皇之地在别人的地盘上演「战争与和平」。
妈妈冷哼一声,不屑地说:「你以为我不想看女儿吗?我是不想见到你!我们才离婚不到一年,你就另结新欢;不到一年,又多了一个儿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麽想的?有了儿子,你心里还会有你女儿的位子吗?」
爸爸胀红著脸吼说:「「你女儿」、「你女儿」,我女儿就不是你女儿吗?你还是没半点长进,凡事就只会怪我,如果你觉得女儿跟我,你不放心的话,乾脆楚歌就去跟你住好了!」
「那好啊,楚歌以後就跟著我啊,我再也不信任你会好好照顾她了!等我把我那里打点好,我就把她接过去,你一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她!」
「不让我见她?你最好省省力气,当初是你自愿放弃楚歌的监护权的,就算我真的让楚歌跟了你住,我爱什麽时候见她就什麽时候见她!」
「你」
呃……我才刚历劫归来耶,有必要这麽急著吵架吗?
我专心地喝著警察阿姨倒给我的牛奶,不想看到警察叔叔伯伯和阿姨不时朝我投来的同情眼光。
杯里的牛奶喝完了。我抬起头,把空杯子拿给警察阿姨。
「我可以再喝一杯牛奶吗?」肚子好饿。
好心的警察阿姨点点头,立刻从我手里拿了空杯去倒牛奶,这次还多带了几片苏打饼乾回来。
我一边啃著饼乾,一边喝著牛奶。
想要关起耳朵,但耳朵不像眼睛,可以说关就关。
如果耳朵可以像眼睛一样关起来,那麽就可以选择要听什麽、或者不听什麽了,多好。
为什麽上帝造人的时候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呢?
这个世界上一定有很多声音是我们不想听见的吧?
我想一定是亚当的错。
假如夏娃真的是亚当的一根肋骨,难免会遗传到亚当不良的基因。
我听见妈妈尖声地喊:「楚浩远!你是个混蛋!」
耶,爸爸是个混蛋,那我不就是个小混蛋了?
爸爸口不择言地吼回去。「我若是混蛋,那曾嫁给我的你高盈月,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哇,真相揭晓原来我们一家都是混蛋!
妈妈一气之下,往我冲了过来,一手用力地捉住我。
吃了一半的饼乾没抓牢,掉在地上。
「楚歌,你跟妈妈走,以後妈妈照顾你。」
妈妈捉得我的手好痛。
「笑话!你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了,还想照顾女儿。」
爸爸捉住我另一只手,也好用力,好痛。
牛奶杯掉了,也没有人管它。
「跟妈妈走!」
我被拉往右边。
「爸爸带你回家!」
我被拉住左边。
右边。
左边。
痛
我皱起眉,细声道:「不要拉了……不要拉了好不好?」
没有人理我。
我只是他们吵架的筹码。如果没有我,他们还吵得下去吗?
啊,难道说……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原来……他们都没有错,错的人是我。
「楚歌,你一向独立,你自己决定,你要跟爸爸,还是跟妈妈住?」
「楚歌,你说,说你喜欢跟爸爸住,你喜欢你的新妈妈,她比你妈妈好多了。」
这是个迟来的问题。当初离婚时,他们从没问过我的意见,现在突然问,没有心理准备的我,有些措手不及。
让我想一想……
「楚浩远,你不要做人身攻击!」
「记住!这一切是你开的头」
吵吵吵,只会吵,也不看看这是什麽场合,丢不丢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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