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沛华不耐,也担心有人看见这一幕,只得催促道:“上车!我带你入宫。胡嫔想要见你。”
胡沛华既祭出胡沁华这张牌,商娇便无可奈何起来,再不情愿,也只得上了马车,钻进了车厢内,与胡沛华相对而坐。
马车辘辘前行,车内的二人却相顾无言。与胡沛华这样的人坐在一起,商娇只觉如坐针毡。
胡沛华却不然。商娇一入了马车,他的一双眼便盯在了商娇身上。
自打胡嫔出事那晚两人不欢而散之后,他竟有些想念起她来。
毒蛇?
她竟有胆量,将自己比作那种令人害怕恶心,却又令人闻风丧胆的动物。
明明,她知道他有能力可以轻易地、无声无息地让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却还敢这般明目张胆地向他宣示着自己对他的厌恶。
他每每思来,都觉得颇有意思。
以至中秋那日,他撞见她在街头买菜,竟情不自禁地,悄悄隐在她的身后,看着她一路兴高采烈蹦蹦跳跳地回到她的新家,方才折身离去。
胡府中,并非没有女人。甚至为了锻炼他的意志,在他方满十四岁,精血刚刚成熟之时,为破他的情关,父亲便有意送了他几个年轻漂亮,床第之间颇有手段的女子给他,在与他颠鸾倒凤一段时日之后,全部打发了出去,或杀或卖。
再然后,便是周而复始的送人,打发。
直至后来,女人之于他,不过一件可以善加利用的物器而已。
高兴时,他可以是世间最温柔的情人,温香软玉满怀抱,道不尽的风流;
下一刻,却可以是世间最残酷的檀郎,翻脸无情,将怀中之人送予他人或赏予下人亵玩,没有一丝一毫怜惜。
他以为,他的心已坚硬如铁,冷硬无比。
却在与商娇的几次交锋之后,心中似有一处融化开来。
便如现在,与她相对而坐,他总会不经意间,用眼角去扫视她满不自在的样子。
她最近似乎有些劳累,眼角下有着淡淡的黑影,原本瘦小的身体愈发显得剥落。
但她似乎变得更美了些,巴掌大的小脸似笼着一层光晕,大大的眼睛,翘挺的鼻梁,不点而朱的樱唇……每一个表情,似乎都带着无限风情。
是因为情爱吗?
这小东西,也懂了男女之情?
她搬出原来的家,住到那姓陈的商人为她找的房子里,那……
她是否已将身子给过他了?
胡沛华猛地偏头,强强抑下心里那无端升腾的烦躁。
眼尾过处,突然扫到她手边用纸包好的糕点与菊花酒。
唇边,便撩开一丝笑意。
“今日重阳,你大清早的出去,可是上赶着去给你婆母拜节?”他问,不温不火,却不阴不阳,有些逗弄的意味。
商娇闻言一愣,继而警惕地盯着胡沛华:“……你想做什么?胡沛华,你想做什么?”
婆母?他怎么知道她有婆母?
他不会是想对陈子岩与陈老夫人下什么毒手吧?
“……”胡沛华不料商娇对他的话如此敏感,一时无言以对。
他只不过想挑个话头罢了,却不知她已防备他到如此境地。
她这样,倒令他无趣得很。
所以他耸耸肩,无谓道:“没什么,只是问一声而已。”
但商娇却不敢轻信。他这么狠戾,这么阴毒,万一……
所以,她开口警示他道:“胡沛华,我不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但我是我,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冲着我来。若你敢伤害我身边的人,我商娇拼得一身剐,也得和你同归于尽!”
看看,就是这种神情,如一只瘦瘦弱弱,却兀自强壮镇定、故作强大的姿态的小狼,让他看着就觉得心头酥麻,心痒难捺。
可他偏偏知道,她不是玩笑。
现在胡沁华身上的秘密,连着他,也连着她。无论三人中谁出事,只恐另外两人也在劫难逃。
所以,他不敢逗弄她,只得冷哼一声,淡淡地闭了眼,“知道了。女人就是罗嗦!”
商娇得了胡沛华的答案,却犹自不信,偏着头谨慎地打量着他。
“喂,中元节的时候,梁富户家百余口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她想了许久,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却见胡沛华闭了双眸,斜倚在车厢内,竟假寐了起来。
过了许久,久到她以为胡沛华再不会答她时,他却开了口。
“有关无关,都与你无关。况且,官府已查明了事实。只能说,这梁氏一族,命数已尽而已。”
却是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商娇张了张口,想再问时,却听胡沛华轻轻扯起了呼噜。
那原本已到嘴边的话,便再也问不出口。
商娇冷静下来一想,这厮虽办事不怎么光明磊落,但若事情真是他做的,他倒不会否认。
如今他既没承认,那想来此事也不会是他做的。
这样想来,她便也宽了心。哄自己道,看来这梁富户一家当真也是为富不仁作孽太多,就当他气数已尽,也未尝不是正解。
如此想来,她也不再多疑,只学胡沛华也闭了眼,倚在车厢壁上假寐。
可她连日来本就辛苦,再加上这一日起得又早,没多久,假寐便成了真睡,随着马车的颠簸起伏,某人睡得呼噜连天,左偏右倒。
全然不知,另一侧,一双阴沉的眼早已暗中睁开,注视着她毫无戒备的睡颜,刀削一般的脸上,慢慢染上了一层柔色。
卷四 情海腾,陡生波,心字到头终成缺 155、做鬼
第155章 、做鬼
商娇被胡沛华推醒时,马车早已入了宫禁,停在了官员依次下车之处。
正迷迷糊糊地揉着惺忪的眼睛,一块白色手帕便出现在自己眼前。商娇扭头,便看到胡沛华一脸嫌恶的表情。
“擦擦你的嘴角吧,真恶心!”
商娇闻言赶紧一摸自己的嘴角,果然湿漉漉一片,想也知道那是什么。
赶紧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接过,她还不忘道一声谢,然后便开始擦起自己的口水来。
胡沛华又一次感觉不忍直视,赶紧指着她身下椅子上的宫装,示意她赶紧换上,这才下得车外,在车外透气等她下车。
商娇打理好自己后,下得车来,方才和胡沛华轻车熟路地往瑞宁宫而去。
一路顺遂的到得瑞宁宫,胡沛华便命人守在宫门口,只让商娇入得内殿,便阖上了内殿的门。
商娇站在内殿,一眼便见到胡沁华珠环翠绕,清华高贵的端坐在大殿之上,正伏首整理案上书卷奏折的身影,身边只有清风与朗月两个随嫁的小宫女低眉顺目的随侍在侧。
再往下看,果然如她所料,落胎之后的胡沁华,那小腹不仅没有平下,反倒高高隆起,看上去已是“大腹便便”,像极了六七个月的孕妇。
商娇在心里叹了一声,缓缓步上前去,跪在地上参拜道:“民女商娇,拜见胡嫔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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