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娇慢慢放开自己咬着的下唇,闭了眼努力地平复了一会儿自己繁乱的心绪,再睁眼时,她的心里已有了决断。
“大哥,我们走。”她轻声道,语气坚决。
安思予也不说话,只扶了她,一步一步,向着米铺门外走去。
出了刘记米铺,一阵凛冽的寒风迎面而来。商娇抬头,看了看那黑鸦鸦欲摧城般的乌云,只觉内心深处也如同被那乌云笼罩了一般阴暗。
她径往前走去,不看安思予,不看路上行人……
仿佛这世间上所有的一切,再没有什么值得她去在乎,值得她去珍惜。
内心那股阴暗的力量,摧枯拉朽般,正在摧毁着一切,她所向往的美好。
便就这样吧。
她这样想着。
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有些明白胡沁华的感受。
原来,当一切自己所在乎的,所珍惜的,都被人摧毁、被人剥夺、被人侮辱……
人真的会变得狠心,变得冷情,变得想要摧毁所有伤害自己的一切。
入魔,她也入了魔了。
她觉得她再也忍无可忍!
所以,她脚步不停——也不能停!
报复,报复!
她现在满心满眼所想的,只是想将那些加诸在她身上的,所有的伤害,都一一讨还回来。
他们让她受尽屈辱,他们巴不得她死……
那她也要让他们剐下一层皮!
世间事,一报还一报,本该如此!
如此而已。
一路匆匆行去,穿街过巷……
终于,她的脚步,停在了一处威严的官邸前面。
那道官邸坐北朝南,布局对称,六径五堂,红墙黑瓦,门前两尊石狮相对而立,一面红漆鸣冤大鼓架于门外,门上匾书:天都衙署四字,端得威风凛凛,神圣而不容侵犯。
商娇就站在这衙署之下,端端地凝视着那匾上的四个字,似要将那四个龙飞凤舞的字皆镌入心底一般。
终于,她脚步微微一动,慢慢地向着那面鸣冤大鼓,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艰难,却犹如鬼使神差般的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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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高小小终于把商娇惹毛了!
卷五 君恩情,还不尽,愿有来生化春泥 208、心病
第208章 、心病
安思予默然无语,就这般看着商娇一路行去,踏阶而上,慢慢走到那面鸣冤大鼓前,站定。
他知道她此时的心痛与委屈,所以并未出声,也未出手阻拦。
只消这面大鼓钝声响声,她今日所受的屈辱与委屈,便都能申诉,都能得到化解。
在安思予及衙署左右衙役的注目下,商娇一言不发地执起了裹了红绸的鼓锤,拿在手心里翻来覆去的看了许久,终于,她似乎心一横,手便狠狠地举了起来……
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下,她的手顿在半空中,以一种僵硬的姿势,似乎时间凝固了一般。
那一刻,商娇的脑海里全然的空白。
她是苦主,她要为自己申诉,替自己讨回公道,天经地义!
所以,她看着那张红皮大鼓上蒙着的牛皮,手上几次用力,都想要狠狠地敲下。
然后,与那欺负她、侮辱她的高小小、金柳等人对簿公堂,讨得一个公道!
哪怕她只是听到金柳与高大嫂的对话,却并无实证可以证明是高小小指使金柳所为,但金柳的所做所为却是半分推脱不得的。而且,一旦上了公堂,她敢保证,高小小是半点不敢出面保下金柳的。
便是她高小小敢保,在那样的情况下,一旦她保下金柳,也就间接承认此是就是她高小小指使金柳所为。而为与陈子岩的关系计,高小小是绝不会干如此蠢事的。
如此一来,那为虎作伥的金柳自然会遭到应有的报应与惩罚,也等同于断了高小小的左膀右臂!
何等的快意恩仇,以怨报怨!
所有的人都望着她,看着她举起手里那裹了红绸的鼓锤,原以为会听到熟悉的鼓响之声……
却不料等了许久之后,商娇那举在手里的鼓锤,迟迟没有落在那面鸣冤鼓上。
相反,她双拳紧握,静立良久之后,最终却长叹了一口气,将那鼓锤又放回了鼓架之上。
然后,她转回身,像失去了所有生气与斗志一般,颓然地走下台阶,双眼无神地向前走去。
安思予见状,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心中更是忧急不已。
原本,无论她是要告到衙署,亦或是她要去陈府找高小小大吵大闹一通,向陈子岩倾述她的委屈……他都可以不管不问,任由她痛快发泄……
毕竟,人活一世,有时敢爱敢恨,快意恩仇,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可商娇却在一番犹豫、挣扎之后,将一切可以发泄的方式、手段都尽皆放弃,反倒宁愿如此压抑着自己,一让再让,生生让这背加诸在她身上的伤痛溃烂成疮,成附骨之蛆!
他知道她在顾忌什么。
陈子岩。
一旦此事闹开,官府追究下来,势必会追查到高小小身上。
届时,陈子岩便会知道高小小对商娇所做的恶事,便是那金柳将罪责全揽在身上,便是高小小借故推脱得以脱身,但依陈子岩对高小小的了解,他必会猜到此事的始作俑者便是他刚娶过门的妻子——高小小。
他们二人本来婚前关系便不好,若陈子岩知晓了此事,执意为商娇出头,那势必更会影响他们二人的夫妻感情。
所以,商娇几番犹豫与挣扎,却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只为全陈子岩的情义,只希望陈子岩可以家庭和睦幸福!
娇娇,娇娇,这样的你,这般隐忍,这般坚强,这般重情重义……
你可知道,我看在眼里,心却会疼。很疼,很疼……
商娇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终于她走得累了,就在一户人家的后院后门上的青石台阶一屁股坐了上去,双眼无神,黯然无语。
安思予尽量放缓脚步,轻轻靠近她,蹲在她的身边,伸出手来,轻轻抚着她柔柔的发。
“娇娇,”他轻声唤她,想安慰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涩然道,“你若心里难过,便哭出来吧。”
商娇闻言,静默了一下,向他轻轻摇了摇头。
然后,她竟然向他扯开一抹笑——虽然在安思予看来,她的笑比哭好不了多少。
“不,”他听见她说,倔强地、佯装着坚强地,“我不哭。这没有什么好哭的。”
说罢,她昂了昂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灿烂,似乎是在努力说服自己,也在说服他,“安大哥,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我真的很好!”
可是,在她说最后这句话时,声音却是明显的哽咽,眼眶已泛起了微微的潮气。
安思予见状,只觉如痛如刀割,竟连呼吸都痛得快要窒息。
大手伸到她的脑后,托着她的小脑袋,他与她双目对视,凝视着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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