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白昼过去,黑夜降临。
停了一日的大雪飘了起来,先是淅淅沥沥,继而变成了鹅毛般的大雪,厚厚地积在商娇的身上,将她裹成了雪人一般。
商娇来时穿的锦衣本就单薄,雪水化在身上,早就冰沁成一片,冻得她面色惨白,瑟瑟发抖。整个人也偏偏倒倒东倒西歪起来,就连意识都有些恍惚起来。
她就这般跪在漫天飞雪里,心里想的念的,都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让常喜有事。
睿王的卧室中,屋中拢着银霜碳的地笼,温暖如春。
睿王于汤池中沐浴出来,刘恕赶紧迎上前去,替他换上了贴身的寢衣,又赶紧差人将刚烧好的银薰球奉来,让睿王暖着手,正准备引着主子上床休息,睿王却抬起手,示意刘恕打开屋里的窗棂。
刘恕得令,赶紧上前几步,将窗户小心开了一条缝,立刻一股凛冽的寒风便灌进了屋中,冻得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哎哟,这天寒地冻的……”刘恕赶紧阖上窗户,念叨了一句。
边说,他边小心翼翼地回头去觑睿王的脸色。
果不其然,看着窗外恶劣的天气,睿王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担忧。
“这么大的雪,她走了罢?”他喃喃着,似在问刘恕,也似在问自己。
整整一日,他刻意不去管她,不去问她,任由她跪在那里,只作视而未见。
可到底,心里依然放不下她。
一想着她还跪在静思斋的门外,他的心便又怜又恨,揪心的疼。
睿王不懂,她明知他对她的爱慕、情思,为何还会在约了他之后,却不亲至,只派一个动机不纯的丫头过来替她传话,说什么了断情缘之类的屁话。
而如今,她甚至还为了这个丫头求情,请他纳她入府,给她腹中的孩子一个名分。
想到这里,睿王也不禁有些懊恼。
他到底疏忽了。
以前府中妻妾成群之时,他尚能有所防备,每次与哪个妾室共寢之后,总能设法令其避孕。
可母后的突然离世,皇兄突如其来的凌迫……让他伤心之余,更是伤神。
所以那一日,他临幸过那个丫头之后,竟忘记令人送她一碗避子汤。
却不想,仅仅一次的失误,便给自己招惹来那么大一个麻烦。
但更可恶的,是商娇今日替那个贱婢的求情。
她竟求他纳了那个丫头为妾,只因那丫头腹中怀了他的孩子!
想到这里,睿王不禁恨得牙痒痒的。
却听刘恕道:“回王爷的话,商姑娘还没离开呐!那么大的雪,天又这么冷,商姑娘身子本就弱着,若着了风寒,只怕不好……”
说着,刘恕又觑了睿王一眼,见睿王虽阴沉着脸,却并无甚怒意,又在心里想了想,方小心翼翼地又道:“其实,王爷就算答应商姑娘所求之事,也没什么不好。至少,皇上那边王爷便有了交代……”
睿王闻言,狠狠瞪了刘恕一眼,行到床边,拉住锦被盖住自己,道:“刘恕,看来你那根老舌头该拿去喂狗了。”
刘恕闻言倒抽了一口冷气,再不敢言。
睿王躺在床上,大睁着眼,看着刘恕收拾好屋中一切,放下床帐,正准备吹熄蜡烛……
忽地一下,睿王掀被坐起,道:“时辰尚早,本王睡不着。拿本王衣服来,本王要外出走走。”
……
卷六 东风恶,云翻覆,碧落黄泉身许错 296、问罪
第296章 、问罪
商娇再次醒来时,自己已经躺在安宅的床上。
安思予正端了刚熬好的药汁,执着小勺准备喂她,见她眉心微微一动,睁开了眼,不由大喜:“娇娇,你醒了?”他惊喜地问。
商娇迷迷糊糊地晃了晃脑袋,窗外透进的光线白煞煞的,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
待适应了窗外的光线,她方才看向安思予,皱眉问道:“安大哥?我怎么回来了?”
她分明记得,昨晚暴风骤雪,自己明明冒雪跪在王府书房外的地上,怎么一觉醒来,却躺在了家里温暖的床上?
听商娇这么问,安思予的眼中便闪过一丝嗔怪,他握住商娇的手,浅浅捏了一下,轻斥道:“你还好意思问!昨晚那么大的雪,你跪在睿王的书房外,差点冻死过去。睿王发现后,派人将你救了,又将你送了回来!”
“……哦。”商娇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安思予见商娇似没事人一般,不由继续斥道:“娇娇,你说你这样不是胡闹吗?我早已嘱咐过你,常喜背主,且怀了睿王孩子,无论是于你还是于睿王,她都不可再留。
可你倒好,我一转身,你就去了睿王那里,还跪在那里求睿王纳她为妾……你可曾想过,若睿王当真不理会你的生死,任由你冰天雪地跪上一夜,你此时焉还会有命在?”
商娇安静地听着安思予的轻斥。她知道,能让从来都淡然的安思予都生气斥她,她确实也做得过分了些。
所以,她轻轻地点点头,向安思予浅浅一笑,“是我任性,让大哥担心了,对不起。”
安思予见商娇一脸抱歉的样子,不由叹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握住她的手又紧了紧,这才放轻声音道:“大哥并非存心要与你置气,大哥只是担心你的身体。你都不知道前日当你被睿王府里的人送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你的身体这番几经折腾,看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你若再不爱惜,只怕真会不好!”
“前日?”商娇抓住安思语的话,心里惊了一惊,“我竟睡了这么久?”
说罢,她猛地想起常喜。
直到她跪得昏迷过去,睿王也没有答应她的请求。加之其后她昏迷得不省人事,整整睡了一日一夜,若其间睿王要对常喜做什么,只怕……
想到这里,她一把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棉被就欲下床:“不行,我得回明月楼看看……”
可刚一起身,便一转天旋地转,整个脑袋如糊了浆糊一般,空白一片,抽搐般的疼。
安思予怎会不知商娇心中所想,故他急忙一把将商娇按回床上,了然地道:“娇娇你先别急,且听大哥说。那日睿王府的人送你回来之时便已嘱我在你醒时转达你,睿王已答应了你所求之事,只是国丧期间,不宜操办娶妻纳妾的事宜,所以待过几日,睿王府那边择了日子,会先将常喜接入王府,暂时做个通房丫环。至于纳妾之事,须待她生下孩子之后再议。”
“真的?”商娇瞪大眼,问。
安思予点点头,“自然。这是睿王派来的人说的原话,大哥不会骗你。”
商娇这才安下心来,点了点头,顺势又躺回床上。
俄而,她似想起了什么,眉头一蹩,又道:“可是,常喜怀了睿王的孩子,为何只是个通房丫环……”
安思予不由苦笑,叹道:“娇娇啊,你让大哥怎么说起才好?常喜一个奴婢,睿王能答应纳她入府,容她生下自己的孩子,已是天大的恩赐。况且现如今睿王府中的妾室夫人早被睿王谴返归家,常喜即便是个通房丫环,却不用被派去服侍女主子,只要她懂得明哲保身,在王府中不张扬造作,待她生下孩子,便也是位正主,你不用担心她受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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