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了?”
他手指着商娇,斥问道,“刚刚在明月楼中,许多人见到王府派大夫来为常喜诊脉,便无不称赞东家的好手段……说东家深谙未雨绸缪之道,为做大生意,竟将自己身边貌美的婢女送给王爷玩弄,待她怀上睿王的孩子,东家再趁机将她送予王爷,好借机攀上睿王府这棵大树……将来有了睿王这个靠山,东家的明月楼与明月茶行必会一方独大,成为商界新贵指日可待!东家,是你当真是这样想的吗?”
黄辛说到这里,再次向商娇扬了扬手里的银票,又继续道:“所以,东家曾经所说过的话,所许下的承诺,所应下的亲事……便都做不得准了,是吗?所以,如我黄辛这样一个贫贱的小子,便成了东家理应抛弃与打发的人了,是吗?”
听完黄辛的一席话,商娇目瞪口呆地坐在圈椅中,一时竟不知做何反应。
她竟不知,原来自己的一番好意,到头来竟让自己成了如此龌龊,居心不良,为达目的,竟不惜牺牲身边亲近之人的背信弃义的小人。
思及此,商娇心痛如绞。
她忍不住地握紧了拳头,发声问道:“辛哥儿,你我相处时日虽不长,但在你心里,我当真便是如此不堪的人吗?”
黄辛闻言沉默了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眼中也泛出了迷茫。
“曾经,我也一度以为,东家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我黄辛家境贫寒,自幼丧父,家中老母眼睛又不济……我小小年纪便外出做工,受尽那些店铺管事的苛克、欺侮与打骂……
这一切,直到我来到明月楼,遇到了东家你,才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温情。你与安掌柜都是温和的人,待手下的人不仅宽容,更是关怀备至。尤其是东家,你不仅不把我当下人,还让我跟着安掌柜学管事,将常喜许给我,更承诺将来让我独当一面……这些,无不让我黄辛对你感恩戴德,将你视为我人生中的贵人般尊敬、敬重……
可直到今日,我却发现我的世界全被东家你给颠覆了。东家,你口口声声说,行商之人最讲诚信,答应别人的事便无论如何也要做到。可东家你明明亲口将常喜许配给了我呀!
想当日,我带着老娘来东家你这里提亲,常喜不允,当众拒婚,这是常喜自己的选择,你不愿逼迫她,我也自愿退亲。可后来常喜明明已经后悔,答应与我的婚事……却为何是东家你却偏偏悔婚了呢?这难道不是因为东家你想将常喜送予睿王,以求借机攀附睿王府之故吗?”
黄辛的一席话,理直气壮,看似有理有据,一时间竟让商娇无可辩驳。
商娇只能呆滞地看着愤怒的黄辛,许久之后,她缓缓启齿道:“辛哥儿,你若要这样想我,我无话可说……我现在只能对你说,事已至此,目已成舟。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予你一些补偿,希望你……”
“我说了我不要,我不要!”
许是见商娇依旧没有半分愧疚,黄辛愤怒至极,一把抓起手中的银票,几下撕得粉碎,将撕碎的纸狠狠摔在了商娇的脸上。
一时间,碎屑纷飞,洋洋洒洒,似冰寒的冬雪,铺陈在屋子里。
做完这一切,黄辛恨恨地最后看了商娇一眼,怒道:“东家……不,商姑娘,你既如此出尔反尔,不诚不信,我黄辛再留在你这里也无甚益处。只你且记住,你身边的人,哪怕再卑微、再贫贱、再弱小,也不是你可以用来伤害与利用的工具。你今日伤害常喜、伤害我之事,我黄辛必铭记于心,他日必加倍偿还!”
说罢,黄辛毅然决然地转身,头也不回地飞快地跑走了。
商娇沉默地看着黄辛跑走的背影,闭了眼,以手支桌,无比沮丧、无比心痛的靠在桌上。
她不懂啊,明胆,她做的每一件事,初衷无不是遵从自己的本心,处处替人着想、周全……
可为何到了最后,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选择,都是错的。
到最后,伤人,伤己……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她喃喃地自问着,不由潸然泪下。
心,已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直到此时,安思予才轻手轻脚地进入房来。见到商娇瘫坐在圈椅中,双目茫然,泪流满面,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悄悄来到商娇的身边,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无言的安慰与支持。
眼中,是一览无余的怜惜。
卷六 东风恶,云翻覆,碧落黄泉身许错 298、送嫁
第298章 、送嫁
黄辛离了安宅,当日便收拾好行李,愤而离开了明月楼。高大嫂见势不对,也苦劝了半天,却依然没能拦住他。
这一走,便再也没了音讯。
自安思予那里知道了事情缘由的高大嫂也曾私下问过商娇,用不用去找找黄辛,向他解释清楚,至少别将仇做死。
彼时商娇身体将养得差不多了,正坐在正屋中看着近日的帐本,闻言愣了一下,长叹一声:“他若信我不是这种出尔反尔,卖奴求荣的人,自不会走;他若不信我,我们再寻他、解释,也是多说无异。”
此事遂作了罢。
半月之后的一个黄昏,睿王府派来的,接引常喜入府的小轿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安宅门前。
迎娶的花轿来时,商娇正帮常喜整理好妆容。因着常喜入得王府的身份仅是通房丫环,连妾室也算不上,自然不能着凤冠霞帔,只能着一些寻常穿着。
但即便如此,商娇也不愿委屈了常喜。她特意为常喜备了些金银首饰,又为她制了一套浅粉绣蝶恋花的锦衣宫装与几套符合她在王府穿着的宫装,并请了人特意为了化了美丽的妆容,一切都比照女子出嫁的礼节,一样不落。
待一切事毕,商娇谴退了屋中所有的人,让奶娘也将诺儿抱去了别屋,这才趁着两人独处的唯一一点时光,最后一次仔细打量着常喜。
相识数年,她素日里虽也知常喜也算长相标致,却不知今日的她经过打扮,竟异常美丽。蛾眉斜扫,眼若春水,唇点樱色,肤如凝脂,一头青丝用两支金簪浅浅绾起,额间垂着一颗玉髓雕成的蝴蝶,再配上身上一袭浅粉的锦衣,竟也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也许是因为商娇打量的目光,也许是因为紧张,马上便要如愿嫁入王府的常喜显得格外不安,放在膝间的手紧紧握拳,眼神也飘忽着,闪躲着,怎么也不敢看向商娇。
缓缓地,商娇站起身,拉住常喜的手,凝视着常喜如花似玉的脸庞,叮嘱道:“常喜,小姐能力有限,能帮你的都帮了,却也只为你争来一个通房丫环的名分,希望你能原谅你家小姐的无能。”
常喜闻言,忙握住商娇的手,浅浅一福,发自肺腑地感激道:“小姐切莫这么说。小姐您其实已待常喜很好,很好。常喜也知,您一直盼着我能幸福,能有一个好的归宿。是我……我辜负了小姐的期待,不能忘情于睿王,做了许多的错事……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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