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见她不信,又提起楚家公子那茬,脸上的表情悻悻的,有些尴尬,低声嘀咕了几句:“又不止我一个人这样说…”满腔的八卦之心被迎面泼了冷水,撇了撇嘴,觉得没趣,总觉得有人在看她,转过头去,却并未发觉什么异常,继续闲聊起来。
晏祁此时已经离开了原地,去了趟皇榜张贴之地,熙熙攘攘还围了些人,不难看清上头字,却是昭告天下的赐婚圣旨无疑。
晏祁安静的将每个字看一遍,昏暗夜色中,倒也无人认出她的脸,从头到尾,半点情绪都没有,看完最后一个字,晏祁半点没有停留。
方入了夜,某些地方愈发热闹起来,灯火通明之中,低哝软语,温柔乡里,浪声调笑,纸醉金迷之地。
“去查查这个。”晏祁坐在椅子上,将手中的腰牌丢给身前的长叙,半句废话都没有。
“禁军侍卫的腰牌?”长叙显然认识这个,瞬间明白了晏祁的意思,眼中却有些为难:“主子,皇宫大内,查起来怕是有些困难。”耳畔晏祁应了一声,自然知道这个道理,眼底染了几分烦躁:“尽力而为,看近来宫中禁军或者侍卫有谁丢了自己的对牌,切不可打草惊蛇。”
“是。”长叙心惊于晏祁方才刹那间的阴翳气势,半点不敢擦额际的冷汗,恭恭敬敬应下。
“你安排人进府,再从池鱼堂挑人暗中护卫少君,小公子和我爹。”她绝不会让他们出任何事。
想到楚言清,晏祁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柔和,垂眼靠上身后的座椅,脑海中种种场景闪过,记忆最深处的细枝末节都被她强制抠出来,一遍又一遍的想。
晏祁本就不是懵懂糊涂的,走一步看三步,自然不会认为事情在她知道自己身世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相反,她比谁都清楚,这是个开始。
从前晏征毓的行为一一有了解释,为什么要对她严厉,为什么要替她挡刀,为什么要下毒控制她,无疑是希望用她皇女的身份,有一天能登上皇位,让她做傀儡。
那么,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脑海中闪过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好像猛的抓住了什么,掩在袖子底下的手慢慢攥紧,睁眼,什么都通透了。
凝声吩咐了长叙一件事,自然没有忽略掉他眼底的诧异,径直视而不见。
“主子…阿久……”长叙最终还是开口唤住了将要离去的晏祁,后者的脚步顿了顿,揉了揉额角,声音平静无波:“废了内息放了吧。”
晏祁从红楼离去的时候已经是夜半了,转过街角的巷子,一眼看到远处几个衣裳褴褛,浑身恶臭的乞丐围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不甚清晰的对话声零散的传入耳中。
“这长相,这身段…”喃喃念道,满是黑泥的脸上掩饰不住垂涎和淫秽,上去摸了几把,被另一个长脸的乞丐拍开:“我觉得咱们就把他身上的东西变卖了,人,就献给老大……”
那乞丐显然在这一伙人中颇具威信,此言一出,盖过了七嘴八舌的声音,没人再敢说什么。
“大姐…这一看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我们是不是……”别招惹是非,说这话的是被挤在最旁边的一个乞丐,声音都带着讨好和小心翼翼。
“怂货!”说完就被另一个尖嘴猴腮的乞丐骂了:“你怕什么?谁看到是我们做的?”
说着率先上手去扯那少年的腰带,一面说道:“我看着这衣服最为值钱…先脱下来……”眼底的淫秽却怎么也挡不住。
方碰到腰带,却不想那少年幽然转醒,见到眼前这幅场景,惊恐万状,一脚踢开那些脏手,往墙角缩:“滚开!”声音都变了调。
晏祁脚步微微一顿,隐约看见那少年已经被反应过来的乞丐扯住了头发,拉扯回去,惨叫凄厉,却在最后一秒,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了晏祁。
“救命!”尖利的声音带着惊恐和哭腔,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几近崩溃,晏祁终于听清了他的声音。
崩溃又无助的大哭: “姐!姐姐!”
晏祁全身的血液仿佛一瞬间凝固了。
第121章 牵扯
晏乔被一群乞丐粗暴的拖到墙角, 浓烈的恶臭和汗味混杂在一起, 令人作呕。
唯有挣扎哭喊不让她们近身,不过也是螳臂挡车, 不自量力,身上有手一把扯下他的衣裳, 撕拉一声突兀又清脆,只剩下薄薄的肚兜, 衬着雪白细嫩的皮肤,刺目。
眼前贪婪又淫秽的脏脸仿佛被放慢了节奏,一点点烙在心上, 充斥着绝望, 连口中在喊什么都不清楚, 忘了所在之地,忘了有没有人, 只觉得恶心, 只觉得脏。
没有什么比身体作出更快的反应, 晏祁冷眼看着倒在血泊里双目死瞪的乞丐, 她的胸口还连接着她手中的匕首,噗呲一声抽出来, 哐嘭的一声倒在地上,露出她冰冷又微带血红的眼, 像杀戮中的恶狼。
晏祁眼角冷冷瞥了一眼紧靠墙角,双目紧闭的少年,夜色笼罩着他, 像是被扯入了绝望的深渊,身旁有其他乞丐的尖叫,被晏祁用刀狠狠一砸,闷声倒在了地上。
晏祁一言不发,将地上的少年扯起来,他下意识剧烈挣扎着,却被晏祁巨大的力道钳制着,手腕剧痛,毫无反抗余地。
或许是身旁动静太大,或许是晏祁身上不同于那些人的感觉,晏乔睁开眼,对上晏祁愠怒的眼。
豆大的泪珠滚滚落下来,发出呜呜的哭声,晏祁的唇紧抿成了一条缝,脱下外衣,重重的罩在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任他哭着就把她抱住,嚎啕大哭,晏祁的脸色十足的阴沉,连看都没低头看他一眼。
待他哭完了,晏祁毫无留恋的抽身,目光冰冷的看着他慌乱之下抓住她衣袖的手。
眼前的少年早已没了从前见面的明艳跋扈,从前眼底火一般的无所畏惧,一种极尽纯粹的任性,被宠坏了的肆无忌惮,尽数化作了惊恐惶然,下意识依靠她,晏乔可从来没有这么乖的时候。
晏祁恨死了自己方才的出手,心中的烦躁是掩饰不了的,像是在打她的脸,告诉她她心里还有在意,告诉她她还没放下,告诉她别人一声姐姐,她就没理智了。
她明明恨不得他们去死。
晏乔的眼泪簌簌的落,脑海中最后一根弦也崩断了,只觉得无措,觉得浑身都脏,几近崩溃。
“不要丢下我!”哭着声音都有些哑,紧紧抓着晏祁的手,无助又卑微,只知道喊:“姐姐…”
不是仅仅因为恐惧无助,更是因为因为父后说,她是他的亲姐姐,血浓于水,一样的骨肉,驱使他喊出这两个字。
“不要叫我姐姐!”仿佛被踩到痛处,晏祁暴跳如雷,扭头吼道,狠狠挣开晏乔的手。
为什么到哪里都要有人提醒她和他们的关系?
脑海中一些记忆控制不住的浮了上来,小时候她会进宫,他也是这样巴巴的跟在她后面,奶声奶气的叫姐姐,是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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