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疑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早该这么做的,却因为我的私心让你这些年来过得压抑、沮丧。儿子,我真的很抱歉对你所做的一切。在美国养病的这段期间,我终于醒悟了,一直以来我真正否定的是自己,却迁怒于你。”
尹奇伟看着虚弱的母亲、听着她的忏悔,他不知自己到底该相信什么,眼前这般虚弱的母亲?还是深刻在脑海里强势的母亲?
阿香带着些许急迫的叫唤,让他过于混乱的思绪暂时获得解脱。
“少爷!”
“什么事?”
“少夫人好像快生了!”
“什么?”尹奇伟焦急直往客厅奔去。
耳后忽然传来阿香的惊叫声:“夫人——”
他急停住脚步,回头望向她们,只见阿香抱着母亲瘫软的身躯,不住的喊着,“夫人、夫人……”
他想也没想立即回头,“妈!”
尹夫人双眼紧闭、嘴唇发白,鼻腔不断涌现鲜血。
见状,他惊愕的大叫,“阿香,快叫司机备车。”
尹奇伟一把横抱起尹夫人,惊觉手中的她竟是如此的轻。母亲怎么了?像是转眼间换了个人,到底那个强悍的母亲到哪里去了?一阵酸楚油然而生。
尹奇伟将尹夫人和雨若同时送到医院,疲于奔走在不同的楼层之间。他想陪在雨若身边,但医生一再向他保证雨若离生产尚有一段时间,因为是头一胎,阵痛也许会拖上好几个小时。
雨若阵痛方妤解,在阿香的照料下缓缓睡去,尹奇伟在她额上一吻,迅速来到母亲的病房。
“少爷!”丁管家已来到医院守候着尹夫人。
他看着身体插满各种仪器及针剂的母亲,颓丧的坐倒在一旁的椅子上,他的袖子沾满了母亲的鲜血,“我妈到底生了什么病?”
“少爷,我终于等到你开口问了。”丁管家悲伤的双手互握,“夫人得了血癌,去美国前就发现了。原是慢性的,在美期间,夫人一边等候适合的骨髓,一边接受治疗。但事与愿违,慢性血癌急转为急性……这段期间夫人意志消沉,想的都是她没做过一天好母亲,她对不起少爷……她过得很痛苦。”
尹奇伟像是被打了一棍,昏昏沉沉的,他用力敲打着墙,从牙缝里吐出伤痛,“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知道?难道她就这么不信任我,连这种事也要瞒着我?”
“少爷,不是这样的。”丁管家急忙解释,“夫人此次回来,是真心想要找回你们的母子之情,她想得到你的谅解、得到你真正的爱。她怕若是让你知道她病得如此沉重,会模糊了焦点,会让你同情她,而不是真正原谅她。”
“为何非到这时才要说什么母子之情?我和妈的母子之情,早在我懂事开始已经定型了,她又何苦改变,又何必在乎我的感受?”他因打击过大,五官有些扭曲。
“少爷,夫人的时间不多了,请你、请你体谅夫人的心。”
“别再说了!”快速站起身,他不能再继续留在这个令他快要窒息的地方。
“奇伟……孩子,妈对不起你……孩子,我唯一的孩子……”尹夫人喃喃的梦呓着。
闻言,他打算跨出的脚步又缩了回来,怔然站在原地,双手指节已握得发白。
“……孩子……过来让妈抱抱、让妈疼你……”梦中的尹夫人好似回到了儿子两、三岁的时候。
过来让妈抱抱……这句话回荡在尹奇伟耳边,把他早已深埋的幼时记忆唤了出来。
他记得母亲当时也曾怜爱的抱着他、亲着他,对他说他是她的宝贝,但只要父亲一出现,她便会立刻将他的小手挥开,要保母把他抱走……是父亲,父亲老是醉醺醺的进到屋里,对着母亲狂吼:你认为我是个烂人吗?你的宝贝儿子也流着我这个烂人的血。
“丁管家,你先出去一下,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陪着我妈一会儿。”尹奇伟像泄气的皮球,又倒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是,少爷。”
病房里终于只剩他和母亲两个人了,他凝视着生命正一点一滴流逝的母亲,慢慢回想起过去的一切。
她总是忙着壮大尹氏集团,而父亲总是忙着挥霍和玩女人。
她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因为父亲的颓废以及纵情声色,才让她必须强悍起来。一个女人要在尔虞我诈的杀戮商场上站起来,必须狠心践踏过多少人?她必须多冷酷、多无情才能生存下来?母亲的天性果真就是冷若冰霜,抑或环境使然?
如果换作是他,要独力支撑起一整个企业,又要面对一个镇日只会伸手要钱的丈夫,他又会如何做?
母亲真的有那么令他憎恨吗?而他面对重病的母亲,难道就不冷酷、不绝情?
尹奇伟颤抖着握起母亲的手,曾几何时,他的大手已能包覆这双细瘦的小手,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是否要一再否定母亲连日来释出的善意?
“我到底做了什么?”
心头纠缠的结一旦解开,人生彷佛自此海阔天空。
尹奇伟新的人生正要开展。
他陪着雨若留在待产房里,焦虑难安不断的问着,“很痛吗?你还好吗?”
阵痛已舒缓的雨若,躺在淡绿色的病床上,身上贴着各种探测仪器。“嗯,已经不痛了。”
“见你这么受苦,我心都疼了。”他终于松口气,不舍的紧握着她的手。
“我常听别人说,生产是一件很难挨的事,那种痛楚是无法比拟的,现在我真正了解那种感觉了。”
他低头朝她高耸的肚子轻喊着,“小娃儿,你最好快点出来,别让你妈受那么多痛,否则我一定打你屁股。”
雨若紧张的摇手,“别打他,他还小不懂事。”
尹奇伟被她信以为真的表情逗笑了,“那打我好了,我才是最该打的人。”
“为什么?”
“因为是我把他送到你肚子里的,我才是始作俑者。”
雨若听出他语中含意,又绯红了双颊,“他是天神赐给我们的礼物。”
“若,你觉不觉得老公我实在是个非常强壮的男人?”他的语气带点戏谑。
她茫然的点头,“你一直都是强壮的男人。”
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尹奇伟即知她不懂他的暗示,只好把话说得更白,“我是说,我们才一次你就中奖,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能办到?”
雨若这下终于懂了,不禁娇嗔道:“尹奇伟,你真不害臊!”
他哈哈大笑,“我可有半句假话?你是不是打从心底佩服我?”
她忍不住也跟着笑出声,忽然想起一件事,又快速敛起笑容,“奇伟,妈的病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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