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的手指颤抖得厉害,朝雪摇摇晃晃地化成一个弧形,刺破了衣衫,可是要想再艰难地刺破皮肉,却是万分不可能。沈竹晞咬着牙,眼看着萧居雁已经微微地冻起来,心知他将要冲破束缚,而自己再也困不住他,不禁万分焦急地抓紧了朝雪。
萧居雁慢慢用手扣住了锋利的刀刃,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他霍地一跃而起,彻底挣脱了束缚,将沈竹晞重重一推!他闪电般地封死了沈竹晞身上的所有穴道:“呵,撷霜君好得很啊。”
沈竹晞面色沉郁,指尖凝着最后一式刀气未曾消散,直掠而上,击在萧居雁眉心。萧居雁及时后仰,但身体里的僵滞还未完全消失,踉跄颠扑着跌倒在地。沈竹晞瞪着他,想要补上一刀,但却连抬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还是输了。
笃笃笃,忽然传来一阵低微怯怯的敲门声,宛如利刃分开了针锋相对的两人。萧居雁恢复自由,立刻一跃而起,疾步走过去拉开了门。那是今日来送饮食的人,提着食盒,沈竹晞一眼瞥过去,恰巧注意到萧居雁眼睛里掩饰不住的阴狠神色,心陡然往下沉。
萧居雁双手势力,抓住那个送餐侍女的手,将她用力往里一拉!那侍女只是个普通人,满面惊慌地就要跌倒,被拽着头发提起,害怕得连脸都扭曲了,浑身颤抖如同风中飞旋的枯叶:“老爷……饶……饶……”她不住地痉挛,始终没能接着说出那个“命”字。
萧居雁手指卡着那女子的脖子,感觉到手下面的筋脉跳动得越来越微弱,他手指逐渐收紧,女子脸色也由红润转为深紫,两眼翻白,身体悬空,双足乱蹬,拼命地想要摆脱这种钳制。
提着那女子的空中转了半圈,萧居雁居然笑了一下:“你能不能活,就要看撷霜君的意思了。”他手指稍微放松了些,让些微的空气得以进入女子的喉管,她贪婪而用力地不住喘息着,两只眼睛始终对着沈竹晞,充满了希冀之意。
“救我!救我!”她看着那个眉目秀丽的少年人,短促而惶恐地说,那种语气就宛如溺水之人抱住了一条大木板。她只是个过路人,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你!”沈竹晞恨声,“萧居雁你好歹是第一杀手组织血红的首领,对一个无辜之人下手,你卑不卑鄙!”
“撷霜君当年杀死的数千近万亡灵当中,难道全是恶灵,就没有无辜的亡灵了?”萧居雁哂笑一声,转了话锋,“我是杀手,不是君子,可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结果能成就行。”说话间,他将女子提得更高,冷冷地扫了一眼不断扑腾的人。
沈竹晞眉头不断跳动,整个人已经愤怒到极致,如同炮仗一点就着:“不要脸!说,你现在要我做什么!”
萧居雁眼看他有了退让之意,便松了口:“撷霜君,你先吃东西,溯时的事情不急,可以慢慢想。”他眼看着沈竹晞沉默半晌,忽而颓然地一拍桌子:“成交。”
萧居雁便松了手,那侍女鼻青脸肿地摔在地上,忙不迭地对着再生恩人沈竹晞连磕了三个头,连滚带爬地推门出去了,因为动作过于仓皇,衣兜里的香囊、绣袋甚至一股脑地滚落在地,萧居雁摇摇头,随手捡了放在床头。
沈竹晞冷笑着一层一层揭开食盒,用红木筷子随意夹了些食物往嘴里塞,他余光瞥过床头的那只香囊,忽然瞳孔不可察觉地微微一缩。这种绯色的锦缎色泽浓艳华美,一看便价格不菲,显然不是普普通通的侍女所拥有的,里面鼓鼓囊囊,隐约有一角尖锐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沈竹晞沉默不语地吃饭,萧居雁也不催他,只是在对面摆出阖目养神的姿态。沈竹晞无声无息地慢慢摸索着,趁着力气恢复了些,一点一点地将那个绣袋摸过来,扣到自己的绣底,手指盘旋着试图揭开扣锁。
“什么声音?”萧居雁霍地睁开眼。
第177章 浪蕊浮花尽其七
沈竹晞惊慌失措,以为他发现自己在动香囊,有些惶急地俯身盖住了那物事。但萧居雁疑虑的眼神并没有投向他,反而头像门外,这样一折腾,沈竹晞也听清了,那是悉悉索索好像风过林梢的声音,却万分阴冷,好像是蛇在黑暗中嘶嘶地吐着信子。
萧居雁鼻翼一动,杀手的感官向来比常人更敏锐,怎么好像有隐约的血腥气?雪鸿组织里面的刺客倘若不完成任务,所受刑罚甚重,因而几乎人人常年带伤。可是这里是雪鸿最核心的地方,很少有人涉足,外面又围绕着一条长河,按理说决计不会有血腥味才对。
莫非是,有人攻进来了?萧居雁惊疑不定,但雪鸿总部壁立森严,绝非一人一骑能够轻易攻下,而且一旦有人攻进来,护庄阵法绝对会发出预警,可是现在却无声无息。他耳朵尖,正在心下迟疑时,忽然听到一声短促的啼鸣,也像是吹出极为尖锐短暂的笛音。
笛声?是陆澜吗?沈竹晞心头一跳,强行压抑下满腔喜悦,尽量不让萧居雁看出破绽。
“呵。”萧居雁哼了一声,因为沈竹晞始终低着头没有与他对视,也不太弄明白对方到底有没有发现他满眼藏不住的喜色。
萧居雁烦躁地用手指扣击桌面,终于忍不住一跃而起,封死了沈竹晞的穴道,让他不得动弹,而后转身摔门离去。他走得很急,沈竹晞听着那一段跌撞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后,立刻满血复活般迅疾地抽开了那个绣袋——他先前临时将穴道稍稍挪移开一寸,因此虽然仍被点中浑身无力,却还能够稍微动弹。
绣袋里鼓鼓囊囊地塞满了各式各样的草药,沈竹晞一样都不认识,在他看来,唯一或许有信息的是一张小纸片,他屏住呼吸用力往外一抽,眼眸顿时睁大了,那是一行有点眼熟的字迹:“撷霜君,进不去的一百零三间屋子里,都派了我们的人去送餐。你能看到这里,证明萧居雁已经被引走,不要动,竭尽全力地发出声响!”
沈竹晞拿着朝雪,用力一下劈在床头,咔嚓一声,木制的家具从中应声断裂。他额头上因为动作剧烈而冒出冷汗,滴落在浅黄的木头上,隐约开一圈深色的痕迹。这时,他眉头一动,心生一计,在那一管长长的木头上削了一个口,连扎了八个洞,做成一支简陋的笛子,就这么呜呜地吹奏起来。
木头尖利的倒刺扎入嘴唇,沈竹晞万分忐忑,不知道外界是什么情况,只怕萧居雁没有走远,听到异常的声音又折返而回。他胡乱吹奏着声音,不成曲调,只求把木笛吹响,声音呕哑嘲折,真是让听者脑中一阵翻江倒海而不能接受。
远远地,他听见兵刃破空的声响,有急促的脚步声向此地掠来!沈竹晞断定,那不是云袖也不是陆澜,更不可能是林谷主,可是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有谁会冒着偌大风险前来救他。他不能断定到底是敌是友,于是艰难地下床,一步一步挪动到门后,观察来人,伺机而动。
“撷霜君!”难以想象的撞击之下,整面墙壁都轰然碎裂,四溅纷飞的砖瓦中,绯衣飘摇的少年卓然而立,张开了双臂向他飞奔过来,“我是金浣烟!我是来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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