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千秋_江听夜【完结】(2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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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竹晞看到他清朗的微笑便心生好感,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意思回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认识这位阿袖姑娘的时候,她就已经中毒了。我受人之托,将一只玉匣带给她,匣子里的小纸条上记录了解毒之法,要我们赶到南疆一个地方去,可是路程太远,她已经昏迷了好几次,找来的大夫看她这样的症状,都被吓跑了——唉,还是你比较好,可是你眼瞳无光,是个盲人,你真的能治病吗?”

  “你这位阿秀姑娘是什么人?”邓韶音突兀地问。

  他从一开始就一直紧盯着沈竹晞,想要通过他的言谈来判断他到底是不是那个人。然而,这个人的颦笑皆如以往,甚至紧张时按眉心的小动作都没有变化,唯独记忆像是被人用墨水全部涂抹干净,不剩下一星半点。 “我不知道。”沈竹晞如实回答,听起来却像是敷衍。他道,“是阿袖,不是阿秀。”

  “那你们要去南疆哪里?”林青释蹙起眉,“整个中州风岸大陆,难道还有哪里有奇人奇药能解开青萝拂剧毒吗?那可真是我孤陋寡闻了。”

  幽草不禁黯然:“沈公子,你肯定是被人骗了,青萝拂解不了的,谷主是全中州医术最厉害的人了,他说不行,肯定就是不行了。”

  沈竹晞不服:“我们要去平逢解毒。”

  邓韶音大惊失色,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林青释,果然,林青释手指攥紧了怀里的暖炉,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居然是平逢山?谁告诉你去那里的?平逢山除了大神官殷公子,便再无他人,而殷公子素来不通医道,你难道想试试山顶的圣湖吗?”

  沈竹晞摇头:“不是去平逢山,是去周围瀚海雪原里的南离古寺。”

  他清楚地看见他说出这个地名的时候,对面两人皆是面色一变,邓韶音甚至倒抽一口凉气。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沈竹晞不解。

  林青释抬手按住眉心,仿佛沉浸在思绪中,没有立时回答他。倒是一旁俏立的幽草接了句:“沈公子是外来人吗?不不不,外来人怕也不能够不知道南离寺吧?这已经传遍整个中州大陆了……”她忽然面露惧意地住了口。

  “我之前一直昏睡,对外界什么也不了解,实在是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沈竹晞敲敲额头,颇为无奈,“这个地方有什么忌讳吗?”

  林青释叹了口气:“沈公子什么都不知道,就想去南离古寺?南离古寺是七年前夺朱之战落幕的地方啊。”他作为那一场战争的亲历者,永远无法忘怀,最后在南离古寺目睹了怎样的场景——鬼门大开,亡灵动荡,红莲劫焰吞天蔽日,而他们一直结伴同行世路、度过战争难关的四个人,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刀剑相向,差一点就天人永隔。

  “夺朱之战是什么?”然而,出乎预料的是,沈竹晞反问道。

  林青释默然无语,简直怀疑这个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定了定神,刚要说话,却被一声惊呼打断,这是邓韶音今日以来不知第多少次感到诧异了——他目眦欲裂地看着床上中毒的女子,幽草擦拭干净她的脸,将敷脸的白毛巾拿开之后,她的容颜便看得清清楚楚。

  这张脸单看有些寡淡冷情——眉毛蜿蜒如纸笺上的一落笔,极其细腻悠长,凤目桃鼻,额角贴一朵浅粉花萼,深紫色的唇显得略为妖艳。这是很适合上妆画油菜的一张脸,只需稍稍点缀,就能清水出芙蓉地融入各类角色。

  邓韶音用手指着那女子,手指剧烈地抖动半晌,像抓着一条蛇,甚至整个肩膀都在剧烈起伏,过了很久,他才迸出几个字:“她是云袖!”

  “咦,你们也认识阿袖吗?”沈竹晞听他们叫出友人的名字,惊疑不定。

  第208章 未卜此生休其三

  “可是玉匣里只有一张纸条,说要想解开青萝拂,必须前往南离古寺。”云袖沉思,“目前只有我一个人身上有青萝拂,说明那张纸条本身就是写给我的,可是这区区一张纸条用得着殊死搏斗吗?是做戏给撷霜君看的,还是说玉匣里本来有别的东西?”

  “我想了很久这张纸条的作者是谁,却始终不得要领”,她转头看着林青释,神色冷凝,“望安,自从重生以来,我始终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我们好像被人算计了。”

  林青释愈想愈觉得心惊,这几年,无论他行医走到哪里,都是一片欢歌渺渺的盛世之景。正因如此,锦绣长平的背后,或许便有潜藏着的暗潮涌动,只是人们安逸太久,下意识地忽略罢了。

  他从胸臆里溢出一声长叹,夺朱之战终结,也不过距今七年。又要开始一场动乱了么?

  云袖的话沉沉地落在他心上:“我近来总是觉得不安——”

  “南离寺的敦与神像下面,是不是有谁长眠在那里?我想不起来,可我清楚地知道,就是在那里,南离寺。”她眸光空洞渺远,仿佛陷在某种情绪中不得解脱。

  邓韶音手一颤,满杯新斟好的沸酒便滚流下来。

  “什么也没有,是你记错了。”林青释平淡地快速接上一句,压下手腕按捺住邓韶音到唇边的一句话。

  “嗤”,云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

  “告诉我。”她双臂撑着床沿微微颤抖,仰起脸。

  邓韶音看见她脸色是一式比手中白琉璃杯还要素的惨白,手臂纤弱到不盈一握,她全身唯有一双眼眸是雪亮的,让他无端想起林青释昔年长剑刺入敌人心口时,那一点耀目的剑光。

  他忽然真切地意识到,就算是如今中了剧毒,身体弱到尘埃里去,云袖身上仍然有些东西是没有变的。这具风华绝代的身体里所困住的意志力让人心惊。

  “或者,解开我脑后的金针。”她就用那样冷冽而微微带着一丝乞求的目光看着在座的两人。

  “不”,林青释极细微地吐出一个字,却是断然地拒绝。

  云袖没有再说话,屋外的夜色压将过来,和屋里面昏暗的沉沉相映,像是卧在雪地的人身上又覆满了新雪,厚重到让人窒息。

  “云袖,只怕你们此去南离寺,千里万里,还会遇到许多比这更离奇可怕的东西。”邓韶音打破沉寂,神色担忧。

  “那也没有办法。”云袖漠然道。

  “你……”他刚说了一个字,忽然窗户被人猛地从外面推开,一头凌乱的长发从窗户里钻进来,探进半个身子,就坐在窗沿上不动了。

  月光流在来人身上,照得一张年轻冷硬的脸映着幽幽银泽,毫不修饰的乱发在夜风中乱舞。他张开五指对着天穹,透过指缝仰望明月,另一只手扶住窗边不让自己掉下去。

  “子珂,你来啦!”幽草腾地站起来笑着迎上去,一边从兜里摸出糖塞到他手里。

  “子珂还是这么不走寻常路。”邓韶音有心避开刚才的话题,神色放松下来,取笑他,“你半路上跳车去了哪里?怎么到现在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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