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千秋_江听夜【完结】(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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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转首看着身边依偎的爱人,柔和的脸容像是在糖水里浸过,连带声音都软软的带着甜意:“我和师妹的婚事能得你的见证,一定会一直幸福下去的。”

  “我敬你。”他二人起身斟满酒,对面那人也站起来,颈间的白纱飞扬而起,遮不住他颈间贯穿锁骨的一道伤痕,用透明的愈伤纸仔细包扎好,看起来却更加触目惊心。

  他的容貌依旧不在菱花镜能照到的范围内,含笑的细软嗓音却缓缓从耳际拂过:“段兄,唐家妹子,我也应当敬你们。”

  “第一杯,敬二位伉俪情深,安命久年;”

  “第二杯,敬十方天地繁华,永归琴河;”

  “第三杯,敬你我今生长乐,不念来世。”

  他接连喝了三杯,说了三声祝酒辞,一句语调更高过一句。而后手腕一翻,杯底呈上,示意自己已饮尽杯中酒。

  “晏兄弟,你这话我记下了。”段其束郑重其事地再次倾身致谢,直接端起酒坛一饮而尽。

  而后,苏晏饶有兴致地追问了许多合籍典礼的相关事宜,唐茗秋提笔将不了解的记录在案,三人又叫了些吃食,饱餐后相携离去。

  用餐时,苏晏微微低头,将侧颜纳入镜中,沈竹晞只依约看见他殷红的唇一张一阖吞下精致的糕点,小鹿似的眉眼在热菜的雾气中愈发朦胧。

  沈竹晞忽然咂咂嘴:“唉,我也有点饿了。”

  云袖掩唇扑哧一笑,打开行囊取出一块模样相仿的桂花糕。

  沈竹晞凑过去,就着她的手咬了两口,满意地点点头:“味道不错,阿袖,真有你的!”

  “陆澜,你又盯着我干什么?”他转转眼珠,露出些慧黠的情态。

  陆栖淮眼眸里写满了无语,指指镜子,唤回他的神思:“他们已经住了客栈,过几日就要去上山参谒师傅的寿辰。”

  他道:“根据日记中写的,苏晏这时候生病了。”

  云袖捏着镜子的边缘抖了两下,画面如水波一般扩散动摇,最后定格在靠窗的床边,半倚墙的苏晏身上。他穿了件束腰短衣,在镜面上的半张脸颜色绯红,手指上青筋跳出,似乎是发烧了。

  苏晏忽然直挺挺地下地,足尖在冰凉的地板上一触又收回来,穿好鞋袜,扶着墙远去。

  “他还生着病,要到哪里去?”沈竹晞喃喃。不解足音咚咚,守在屋外的段其束立刻走过去,手忙脚乱地将人扶进来,一迭声地说:“晏兄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出去买个药吩咐我就是,师妹在这里照料你,你还是回去躺好。”

  苏晏平躺着扯紧被子,声音虽然虚弱,却是一贯的温润动听:“有劳了,买些退烧药给我就好。”

  “我这病来得奇怪,耽搁你们的计划了。”他语调有些涩然。

  段其束安慰他几句,转身关了窗户隔绝窗外的风,又虚掩上门:“师妹就在隔壁,有什么需要的你和她直说就好,不必拘谨的。”

  室内又恢复了沉寂,只余他细微的咳嗽声。苏晏放下袖子,遮住满是青筋、构成奇怪纹路的纤细手臂,手指似乎暗暗扣紧了。

  沈竹晞瞧见他毫无血色的双唇紧抿在一起,似乎是打定了什么主意,重重地咬住下唇,不觉心中一惊。

  苏晏笃笃地敲了两下床槛,轻声细语:“唐家妹子,我不便起身,你方便替我倒杯水吗?”

  唐茗秋提着茶壶进来,洗净杯子,注水递给他。

  苏晏接过来道了谢,微微一笑:“唐家妹子,谢谢你,我这有一包蜜饯,你若不嫌弃便拿去吃,也可以等到段兄回来一同拆分。”

  唐茗秋料想不到几日前用膳时多点了几道甜食,竟被他记得如此深刻,又惊又喜:“兄长——我也这样叫你,你可真是妙人。”

  她笑盈盈地拆了蜜饯塞入口中,眉眼弯弯:“兄长,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就在外面,你好好休息罢!”

  苏晏待她走了,复又躺下,满脸掩不住的倦怠之色。他将手指竖在身前,透过指缝仰望着天花板上的裂缝,手腕上的玉链在珠帘后微弱的光中竟然隐隐有血色。

  他紧闭着眼,攥紧的指节渐渐松开,陷入了深沉的无尽睡眠中。然而,他嘴唇连连翕动,犹自呢喃软语。

  “神魂出窍?”,陆栖淮声音里带了些惊讶,唇畔一直有的笑容消失殆尽,“好强的邪气!他要去做什么?”

  云袖将玄霜石往旁边移了寸许:“接下来唐姑娘生病,也许就是因为他那包蜜饯。”

  沈竹晞不赞成:“唐茗秋因病借故留下来,自然是为了趁她师兄不与她同行,方便她去杀人。苏晏和三无阁一脉无冤无仇,为什么要下此辣手啊?”

  陆栖淮娓娓道来:“三无阁是隐世的强宗门,最后一位阁主谢拾山,只收他们两位弟子并一些杂役外家。先前所说的琴河唐氏,也就是唐茗秋的家族,和三无阁历来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续道:“唐氏一脉,各代有‘夺情者’,能摄取亡魂死前的执念,做成常人做不到的事。因为他们修炼愈高,愈损阴德,不得以就去寻找了三无阁的庇护。唐茗秋倘若是因为家族恩怨对师门下手,后来又悔悟过来,临死前作出那般姿态,倒也说得通。”

  “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个苏晏更古怪,可惜玄霜石没被他带着,看不到他神魂出窍都去做了些什么。”陆栖淮的眸光在镜面几处不断移动,忽然一动,“你瞧,接下来,唐茗秋也昏睡过去,不同的是,她是被迫的神魂出窍。”

  “蜜饯里每一颗都是黄色的,那是什么样的果子?啊,是荐寒果!她手指还在动……原来如此!”云袖震惊地一抖手。

  她惊异地说:“我想起来了,这是荐寒果——最早恰是药医谷流传出来的奇药,只要苏晏服下一颗,唐姑娘吃的比他多,苏晏就能把自己所看到的情景,移到唐姑娘的梦里来。”

  “唉,最早这果子却是被药医谷主用来纪念死去的爱人,她的爱人恰巧名字叫荐寒,所以这果子也这么叫。”云袖说罢,重又紧紧盯着镜面。

  段其束带着药回来的时候,震惊地看着歪倒在桌子上的爱人,和房里死沉沉睡过去的挚友,内心焦急如火焚。他将唐茗秋在另一张床上安置妥当,搬过圆凳,不眠不休地守在他们身边。

  唐茗秋在梦里不断挣扎,朱唇开阖,含糊不清地讲着话。她面色潮红,双眉紧蹙,不知道被苏晏移入梦中的是何等可怕的景象,整个人在床上翻覆地挣扎,指甲紧掐入掌心滴落了满地血。

  反观一旁的苏晏,神色安详,眉宇舒展,恍若静静地沉睡,只有唇角微微紧绷,昭示着他精神始终是紧张的。

  先醒来的是苏晏,他茫然地盯着段其束看了许久,过了一炷香才似乎回过神来,歉然笑道:“段兄,我初醒,有些神智不清。”

  段其束给他端了药,又焦急地说了唐茗秋的情况,苏晏静静听着,眸光微微闪动,垂下好看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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