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话来,活泼中,略微带了一丝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媚态。
就见她笑盈盈,脆生生地说道:
“奴婢今天十三岁了,没有姓,听说是很小的时候,被父母卖了。奴婢也不知道,也许那人是拐子也说不定。所以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姓什么,养着奴婢的妈妈按着她养过的人,管奴婢喊十一娘。”
秦嬷嬷不紧不慢地睁开眼睛,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但先前的人,光让她们说,秦嬷嬷却是一句话都没有问的。
秦嬷嬷打量了下十一娘,不轻不重地声音问道:
“若是卖丫头,怎么会将你养到这么大?”
十一娘明显有些扭捏,好一会儿才说道:
“其实养着奴婢的妈妈住在东河。”
秦嬷嬷虽然不知道东河是什么,但就十一娘这么扭捏劲,便就猜着了几分,面上的表情都有些变了,问:
“那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十一娘皱了皱眉,说道:
“按理说,那妈妈将奴婢养到大,奴婢不该这样说她。前些时候,好巧不巧的,正要将奴婢卖了,她却掉河里淹死了。对于奴婢来说,可不就是万分幸运的大喜事?”
秦嬷嬷没说话,那意思让十一娘继续说。
十一娘笑道:
“奴婢本就不是自愿的,冷不丁得了自由,便就同一起的姐妹商量往后怎么办。她们有乐意继续留在东河的,没有依傍不行,便就投了别人家。奴婢和着两个妹妹,不想学她们,又没有什么法子活命,便就自卖自身。奴婢万幸,被夫人买了回来。”
秦嬷嬷问:
“你那两个妹妹呢?”
十一娘有些伤感地说道:
“昨天奴婢收到信,十二娘进了奉亲王府,十五娘说是被萧尚书家里买了去。这样已经很好了,奴婢们当初也没指望着,能被一家买去。全能留在京里,日后还能见上一面,便就已经知足了。”
秦嬷嬷瞅着十一娘,说道:
“你出来走两步我看看。”
十一娘闻言,便就来回地走了几步。
虽然才只有十三岁,身量还未完全长开,但那步子,却如个风中摆柳,真就是有几分的妖娆。
若不是从小便就练的话,绝走不出这样几步路来。
秦嬷嬷点头,觉得十一娘倒是没有说谎。
☆、97 梳头
睡得正香的柳元卿,是被离心轻声喊起来的。
离心是怕柳元卿下午睡多了,晚上就该睡不着了。
柳元卿睁开眼睛,架子床是从天邑宫带回来的,那帐幔被子,也全是天邑宫里的。
所以,用了好一会儿,柳元卿才想起来,她这是在海城公府的天邑小府里。
而并非皇城的天邑宫。
屋内放着冰,蚕丝薄被又轻又软。
柳元卿的头发已经干了。
可是侍候着她梳头的宫女,并没有带来。
离心和着离喜两个,将柳元卿扶了起来,就见离床不远,站了一溜的丫头。
端盆子、拿澡豆、拿巾布并一应洗漱用具。
四个大丫头齐齐地全是微微笑着,嘴角的弧度不大不小,齐声开口道:
“奴婢见过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万福。”
后面的丫头由于手里拿着东西,便也跟着屈膝。
柳元卿抬眼瞅了她们一眼,不觉得便就笑了,没有出声。
端水盆子的过到床边上,跪到地上,将水端到了与她的眉一齐。
离心试了试水温,才拿了巾布弄湿了,给柳元卿洗脸。
柳元卿的皮肤很细嫩,离心细细地擦干之后,拿了从宫里带出来的面药,均匀地在柳元卿脸上晕开。
离喜则也弄出点来,细细地,一点一点地涂抹柳元卿的手。
端着东西的丫头退了出去。
四个大丫头便就为柳元卿收拾梳台。
下午天气反凉,秦嬷嬷从柳元卿的衣箱里,拿了一件湘色厚缇交领襦裙,外着一件青莲碎花散印半臂。滚沿全是金线绣飞凤。
这几日一直抢在前头侍候她的柳菲莫,却没见身影。
不等柳元卿问,离喜轻声说道:
“这里原有的东西没处放,院中的库房,光放宫里带出来的,地儿还不够呢。所以,秦嬷嬷和明公公商量着,让默娘去与夫人说一声,借了府上的羞花别院放东西。可能伤心了吧,从夫人哪儿回来,便就没影儿了。”
柳元卿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离心和离喜扶着柳元卿坐到了梳妆台前。
两个丫头,拿着一个梳匣,打开,里面的梳子、篦子、什么样的都有。
十一娘笑着上前,给柳元卿一行礼道:
“奴婢十一娘见过长公主殿下。”
柳元卿见十一娘明显与别人不大一样,抬眼瞅秦嬷嬷。
秦嬷嬷上前,将十一娘的来历大概说了,并笑道:
“按理说,她的出身,就是给长公主扫院子,都不够资格。但现在在外面,少不得将就些。好在她虽然出身不好,但有上进心,并不自甘堕落。据她自己说,又梳得一手好头。刚老奴让她试过了,也的确不错。长公主试试?”
柳元卿点了点头。
十一娘上前,轻轻地为柳元卿梳头。
柳元卿毕竟是从小长在宫里,也是被教养嬷嬷从小教着规矩长大的。
坐站都是从小养成的。
所以柳元卿若是不说话,双手交叠地放到膝上,低垂着双眼,盛妆打扮好了,谁瞅了,都觉得是一幅极美的仕女图。
说起话来,也可以慢声细语的,如潺潺流水。
只是别让她高兴了,抬起那双水灵的像是会说话的大眼睛。
那么不用等柳元卿张嘴说话,瞬间便就将那种静谧的美,破坏殆尽。
若是再让柳元卿说到兴奋处,眉飞色舞,语速如那银铃似的,便就活脱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柳元卿刚起床时,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所以瞅起来安安静静的,倒是有几分长公主的架势。
只是现在清醒了,听了十一娘的出身之后,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从镜子里看着为她梳头的十一娘,打量了会儿,忍不住问道:
“那你平日里,都学什么?你都会些什么?”
幸好秦嬷嬷之前也有调查过,才会放心的让十一娘近柳元卿的身。
若不然,公主要学坏,那她可就是作死了。
倡家女也分三六九等。
学着勾引男人,那是最下等的。
像十一娘这样,从小被妈妈收养着的,却是最上等的。
她们从小要学的,不比个大家闺秀少。
站立坐行,比个大家闺秀都要有度。
然后,琴棋书画,不说要样样精通,最差也要样样都会。
若是样样出彩,那就更好了,将来的东河之最,便就非其莫属。
大家闺秀的矜持,她们也要学。
只不过在这一切之中,稍稍加入那么一丝丝的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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