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心生疑虑,伸手过去想揭开那人脸上的面具,却被他给躲开。手还举在半空中,没来得及收回,一时有些恼了,便道:“既出手相救,何不以真面目示人。你若是没拦我,方才出手的人早被我追上了,不知仙友究竟是何意。”
“此人修为远在你之上,你不是他的对手。”男子的声音从面具后面传来,嗓音清冽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竟有些耳熟。
“苏衍?”林淮以一种怀疑的口气喊出这个名字。
虽然他们经常用纸鹤传信或是传音,但纸鹤并不能模拟或记录,传信人的真实声音,而是用一种近乎刻板,没有声调起伏的声音将谈话内容复述一遍。
故而,林淮对于苏衍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年前,并不能十分肯定。
男子没有直接回应,反倒是继续回答上一个问题:“你脸上不也戴着面具。”
林淮这才想起来,方才沈宴逼她戴了那个髯虬老汉的面具,而她一直没取下来。不得不说,这面具实在是丑的清奇,不过比起裴清所戴的那个还算好了。自己一路上光顾着出神,也没注意这些。
于是连忙将面具一拉,让其挂在脖子上,道:“我将面具取下了,你呢。”
岂料,男子却又将面具给她戴上了,双手绕至林淮身后,给她系好带子,应道:“别在这里取下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林淮嗅到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海棠花香,必是经常流连海棠花间,不经意沾染到了。想起自己收到的那封信,已经能肯定眼前这人就是苏衍。
这模棱两可的态度,欲迎还拒的调调,除了他还能有谁。心念一转,既然对方不肯坦诚,不如顺了他的意,看看这人究竟想干嘛。
点头应道:“嗯,那你在前面带路。”
道路两旁用作照明的灯笼,不仅数量繁多,而且是白日里便挂上去,然后逐个点亮的,花了这么大功夫,却无故被人击灭,实在是令人痛心疾首。可若要重新再弄一遍,显然是来不及了,便只好随它去了。
幸好今日是十五,皓月当空,借着月光也勉强能视物,况且,还有不知为何聚集在此的流萤。
按理说,天色已晚,烛火熄灭后街上的人就会渐渐散去,可这街上的人非但没有减少,反倒是越来越多了,许多人都争先恐后走出家门,只为一睹这番奇景。
“这些全是你招来的吧。”林淮轻扯了一下男子的衣袖,低声问道。
男子这会儿倒是不跟她拐弯抹角了,直接便道:“算是吧,在这儿不方便动用别的术法,就施了简单的召唤术,将它们召过来。”
林淮能理解他说的,不方便动用别的术法,是怎么回事,与南华、扶风一样,花朝城里也聚集了一大批修者。
修者的五感较常人灵敏,若是他在这儿动用了术法,那群在暗处潜伏的修者不可能没感应。他们的法器佩剑都在进入心斋时上缴了,要是遇到的修者来意不善,就可就麻烦了。
要是被心斋的弟子知道了,不论是谁先动手,都会被扣上私斗的帽子,轻则罚你禁足,重则可能会失去试炼会的资格。
这么一想,方才他拦住自己,恐怕也是考虑到了这个后果,才会如此。不得不说,这心斋的规定实在是憋屈得很。
二人缓步在街上走着,忽然有人出声叫住他们。
“二位且留步。”
抬眼望去,说话的人是一位长相极为普通的中年人,穿着一件灰袍子,在树下支了个小摊,旁边挂着布幡,上书四个大字“神机妙算”。
这装扮,这说辞,不就是街头巷尾间最常见的算命先生么。林淮上辈子碰到过很多算命先生,刚开始是真以为这些算命先生都是隐藏在民间的高人,崇敬不已,后来才渐渐发现,他们无一例外地全是浑水摸鱼的半吊子,故而,并未驻足,而是视若罔闻,继续朝前走着。
岂料,刚走出去没几步,却又停下了。
那算命先生追上二人,挡住他们的去路,施施然地行了个礼:“鄙人见二位周身笼罩着一股灰败之气,似乎近日将有大劫,可否随在下过去,算上一卦。”
果然是标准的神棍用语。
不过,这些说辞在林淮听来就是满口胡言,根本一个字都不信,可这算命先生的态度却是,不卑不亢,举手投足之间隐隐有几分傲然的气势,和他这副皮囊实在是有些不搭。
不仅如此,这人还令她感到有些熟悉,于是,鬼使神差地走回了算命先生的摊前。
见二人在布幡下坐定,却不见摇卦的经筒或者龟壳,算命先生解释道:“卜卦依靠是占卜人本身的功力,不是那些虚物和繁琐的流程。”将白纸铺好,递给二人各一支笔,“还请二位写下此时心中所想到的第一个字。”
林淮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提笔写下一个“一”,而苏衍则是写下了一个“四”。仿佛事先约好了一样,二人都选择写下一个数字,不仅如此,这数字还恰好是各自在邀请函上的排名。
林淮看一眼,立刻在心里暗忖道:“都这么明显了,还不肯拿掉面具。”
算命先生将纸拿过去一观,淡淡开口:“两仪之数,此乃混沌未定之象。”
这种说法林淮倒是第一次听到,便追问道:“何解?”
算命先生沉默了许久,才道出两个字:“大凶。”
观其神色,不像是在信口胡诌,莫非他说的是真的么,林淮不由得陷入沉思。
全程苏衍都未开口,只是抱着手,好整以暇的望着那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也不继续解释下去,而是话锋一转:“公子一直不曾开口,想必是早有先见,不瞒二位,鄙人不仅精通卜卦之术,还擅长解字推运。公子若不嫌弃,可否告知在下您的名字。”
苏衍平静地看着他,缓缓开口道:“不行。”
语毕,便不再与这人多说一句,拉起还在出神的林淮,直接便走了。
这好不容易才忽悠过来的客人连银钱都没给就走掉,那算命先生却丝毫没反应,仍是端坐在算命摊后,眼睛紧紧盯着二人的背影,轻嗤了一声。
林淮还在默默想着方才那句话,猝不及防地便被苏衍给拉了出来,疑惑道:“怎么就走了,我还没弄清楚这两仪之数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苏衍则是牵起她的手,快步朝前走去,就像是在避开什么人的追赶一样。
林淮继续道:“走得这样急,莫非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苏衍低声道:“若论凶狠程度,那东西可比洪水猛兽厉害多了。若不想被他追上,就别说话,跟着我快走。”
林淮便不再言语,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到听觉上来,可除了吵闹声外什么也没听见,更感受不到所谓的杀意或者灵力的波动,不由得开始怀疑他口中所说的“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心念一转,难道他指的是方才那位算命先生么。
仔细想来,她似乎也觉得那人看上去很违和,就像是一个人穿了不合体的衣服那样,看上去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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