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的声音,仓促有力,焦急又不失冷静。
三天前,舒尔孛还在草原上,和自己的哥哥策马奔腾。她身穿一身蓝色的及膝裙子,脚蹬一双祥云靴,头上戴了个简单的帽子。虽然穿的简单,却完全不能掩盖她贵族的身份。
她是草原上,最受宠爱的鲜花,万众瞩目,人人敬仰。她就是蒙古瓦剌格格,舒尔孛。
那时候的她,在草原上,无忧无虑地游玩。直到,她大哥,给她下了一个命令。听完之后,她整个人如同被丢弃在大山上,任苍鹰叼食她的身体,被长生天抛弃,早就没有生的余地。
她知道,这是作为格格的责任。
“驾!”舒尔孛强行打断自己的回忆。她不能想前几天的事情。
现在,她即将到达大同,进入大同之后,她就是汉族女子,韩氏。
夜晚,在她眼中,总是如此短暂。惨白朦胧的月光,渐渐失去了它的天下,从东方,升起的太阳,如一只巨轮,推动着她的人生前进。
关锁的门还没有开,她停下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转身回望。舒尔孛的眼中,再没有属于一个格格的高傲,她现在只是一个没有离家,就开始想家的孩子。“啊哈,必游拉。”(哥哥,我走了。)……
舒尔孛马不停蹄地奔向北京,在那里早就为她准备了一切,她的宿命就要从那里开始。韩九梦着一年前的事情,短短一个梦,窗外已经天亮了。
房门被韩十推开,还说着:“不好了,姐姐!”韩十一看,韩九竟然坐在床上睡着的!
田小帛也被韩十吓醒,连忙起床。
韩九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摸着冰凉的手臂,看着韩十。
“姐姐,你怎么坐在这里睡着了?”韩十走过来为韩九披上衣服。
韩九拿着衣服直接穿:“你们帮我梳妆,我要去见王建。”
☆、第3章
皇帝朱祁镇正在上早朝,外面那帮大臣肯定会好好地参王振一本,还有马顺。韩九亲自为朱祁镇煮茶,煮的就是朱祁镇最爱喝的龙井。
王建从门口走进来,看着韩九,紧紧盯着她。韩九停下手里一切动作,动都不动地听王建说话。
“九姑姑,今天别忘了多煮点茶。”“在煮着呢。”韩九心里清楚,多煮点茶,就是朱祁镇今天生气上火了呗。王建传了话,就走开了。
韩九目不转睛地看着茶叶在锅里旋转,她脑子一直很乱,都是昨晚做的那个噩梦。她脑子紧张,就会想很多事情,不由自主就回想到一年前。
那个时候,她第一次见到王建。她是被作为弃女卖给王建的,就在大街上,当着街上所有人的面。
当时的韩九还是瓦剌格格舒尔孛,被自己的属下带着来到大街上,只穿了一双袜子。舒尔孛的脚踏着冰冷的街道,地上细小的石子,麻木地硌着她的脚掌。
这种细小的疼痛,仿佛能够吞噬她,每一步,都是“咯噔”一下,每一滴疼痛,慢慢汇聚到心里,变成一道伤口,在心底深处,隐隐作痛。伤在脚上,痛在心里。
大街上,喧哗的叫卖,小贩和客人的一来一往,舒尔孛丝毫没有听到,川流不息的人群,流过她的身旁,没有任何痕迹。她不知道自己被人安排跪在街上跪了多久,直到有特殊的声音从街头传来。
从街头,穿来一阵敲锣声。“铛铛,铛铛!”敲锣声,越来越重,舒尔孛悬着的心反而踏实了。看来就是她等的人来了。
一双手掀开轿帘,说是纤纤玉手都不为过,五指修长,舒尔孛隔的远,要是近的话,她还能看见他的手指甲都剪的齐整整的,磨的油亮亮的。白白嫩嫩,在中指那里,还戴着一个翡翠戒指,首先,那戒指一看就是好货,并且,这个戒指很宽,从手指底部一直到中间的指节那里,这么长的戒指,肯定有什么特殊意义。
他开口说话了。一开口,就让舒尔孛浑身起鸡皮疙瘩。他一个大男人,声音像是吞下一斤的砂糖,又尖又细,而且,还有一点的破音的感觉。没事,这是太监,太监!
“这个小姑娘是谁?怎么连鞋都没穿?”“我是被卖的,哪里有鞋穿?”舒尔孛冷漠地回答王建。
“你叫什么呀?”“韩九。”“好,我买了。跟我进宫。”舒尔孛向王建磕了个头,抬起头时,王二公公,已经放下轿帘,队伍也继续向前行进。
一个离轿子最近的太监,走上前来。“韩九,走吧。能被王二公公选上进宫,是你的福气。”
舒尔孛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膝盖跪的仍在隐隐作痛。
就这么被王建带进皇宫,一晃就是一年,她从一个小宫女,变成现在乾清宫掌事宫女。有王振的提携,更多的是王廷王建兄弟的帮忙。但是,她却一点一点地在做着自己最讨厌的事情。
刘蕴的死,就是最好的例子,就是她提出刘蕴的名字,他才会死的。
“姐姐,朝堂乱起来了!”韩十跑进来大喊,韩九朝外面快步走去。“你来煮茶,我去前面看看。”
韩九趴在柱子后面偷看,她一眼就看到那个人!
“朱祁钰!朱祁钰居然回来了!”
“对!他回来了,有好戏看了!”王建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朱祁钰回来了,就好玩了。”
韩九最后看了一眼那个人,默默地走开了。
☆、第4章
朱祁钰站在中间,拦着这帮不要命的大臣。“李大人!你们冷静点!这里,这里是朝堂啊!你们大打出手,天威何在?!”
他扯着嗓子在喊,还挡在他们面前,将他们向后推去。好不容易将朝堂上的两伙人分开,朱祁钰手上都有被误伤的淤青了。
朱祁钰向朱祁镇行了一个礼。
“皇兄,现在有两件事情。刘蕴被杀是一件,这,一定要查。臣弟想,既然,锦衣卫马顺和司礼监王振在这件事情上有嫌疑,这事,就不能让锦衣卫和东厂去调查。”
朱祁镇问道:“那郕王,有何见解?”韩九倚在柱子后面静静听着朱祁钰的话,这个朱祁钰会找谁来查这个案子?不管是谁?这都是个烫手山芋,一旦接手,八成会像刘蕴那样,被抄家啊!
“臣弟自荐!愿为皇兄分忧!”什么?!
韩九的惊讶之情不亚于在朝堂上站着的所有人。朱祁钰虽然是个藩王,皇帝的亲弟弟,但是没有实权,而且,太后本来就忌惮郕王母子。他居然自己揽事?
韩九觉得接下来也没有什么好听的了。她独自回去,田小帛见她回来,给她端了一杯茶送过去,韩九接过来,闷着喝完了一杯。
“九姑姑,你怎么了?”“小帛,我没事。你去准备熏香,皇上就要回来了。”
她坐在那里,一手托腮,明显在沉思,田小帛也不敢打扰她。
田小帛正要出去,一抬头看见王廷了,她转身告诉韩九:“九姑姑,王大公公来了。”韩九托着腮的手从脸上移开,在空中,随手一挥,“你去。”说完又把手垫在腮帮子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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