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炀拉了下缰绳,停住。
温婉蓉追上去:“覃炀,你这人怎么听不出好赖,天天出去鬼混,别人怎么看你这个护国将军?你刚高升,新官上任,不说三把火,一把火也得烧一烧,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话吗?”
不知是之前的余气未消,还是温婉蓉的质问惹到他,覃炀突然下马。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强行拉到马车旁,推一把,吼:“老子像不像话,要你管!滚回你的公主府,别碍老子的眼!”
“你!”
“老子怎样?!”
“不知好歹!”
“老子就不知好歹!”覃炀一脸怒意,冷语冰人,“婉宜公主快回去喂奶!别找卑职,卑职惜命,就怕扣上余党的帽子!”
语毕,头也不回进了枢密院。
温婉蓉气得要命,她真不知道自己以前怎么容忍他的坏脾气。
心思。这么爱玩,看来太闲。
再隔天,她去仁寿宫定省时,陪太后说体己话,说着说着,好似无意提一句:“皇祖母,婉宜最近为一件事,很是担忧,不能安睡。”
太后品口茶,知道她有话要说,故意不戳破,笑道:“说说,何事害哀家孙女连觉都睡不好了?”
温婉蓉低头,盯着清亮茶汤上一片尖叶儿,斟字酌句:“皇祖母,皇叔重视大理寺,听闻丹寺卿勤勉,每日忙到深夜,再反观覃将军,升为护国大将军后,比谁都舒服,婉宜斗胆,不能因为覃将军是驸马,便百般照顾,怕他吃苦吃亏,长期以往,只会不长进。”
顿了顿,她偷偷瞥了眼太后脸色,语气带几分撒娇:“婉宜崇拜覃将军文武双全,骁勇善战,是驸马爷中的楷模,却得不到重用,婉宜想不通。”
太后在宫里活到这把年纪,什么没看过,什么没听过,温婉蓉话里话听得明明白白。
她拍拍青葱般嫩手:“就这点事,害得我孙儿睡不好,太不应该,哀家做主,抽空找皇上说说便是。”
温婉蓉立刻起身磕头谢恩。
接下里没过三天,果然覃炀在枢密院开始忙得脚不沾地,一刻不得闲,什么晚上赌博、听曲、搓背,想都别想,仿佛一夜又回到杜废材拿他能者多劳的时候。
每天累得不想说话,回府躺下就睡,有时甚至坐在堂屋躺椅上,摇着摇着。再醒来已是第二天天光。
骡子拉磨还得歇一歇,何况人连轴半个多月,天天六七个时辰的公务,换谁都受不了。
覃炀心里清楚是谁干的好事,找个中午时间,策马跑到公主府,要温婉蓉出来!
温婉蓉本来不打算出去,想想,把飒飒交给乳娘看惯,去见了覃炀。
“你他妈什么意思?!给老子穿小鞋!很开心是不是?”他一见她,劈头盖脸的骂。
温婉蓉就知道他来没好话,淡淡道:“你找我就要说这些话?”
“不然老子说什么?求你回去?做梦!”
“我要你进花厅喝茶。你不去,站在公主府大门口吵,有脸是不是?”
“老子要什么脸!老子在你这还有脸吗?!”
“疯子!”
温婉蓉懒得跟他吵,转身进府,被一把拉住。
“跑什么跑?!老子话还没说完!”
温婉蓉烦了:“说说说!今天让你说够!”
覃炀哼一声:“把飒飒交出来,她姓覃,老子要带她回去。”
明知飒飒是她软肋。
“覃炀你别太过分!”温婉蓉抽回手,“你会带孩子吗?跟着你不学无术,整天就知道疯玩,没规没矩,迟早教坏!”
“跟着你就好?!”覃炀拉住她不让走,“老子怕时间久了,你把闺女姓都改了!”
温婉蓉立刻会意:“你什么意思!整天满肚子龌龊,闲得是不是?!”
覃炀冷笑:“难道老子说错了?!小狼狗为你鞍前马后,不惜动用职权,当老子瞎了?!”
“不可理喻!”温婉蓉这次抽回手,转身进去,懒得浪费口舌。
覃炀盯着她的背影,眯眯眼,心想真把他当废物?!
两人不欢而散后,又是一轮冷战。
其实要说这段时间以来,过得舒服吗?
谁都不舒服。
温婉蓉每天带着假面一样出入仁寿宫,听着各种拍须溜马,阿谀奉承,与各路势力虚以为蛇,再也没有以前在覃府的真挚和快乐。
她忽然很想念在老太太屋里打叶牌的时光,一屋子丫鬟毫无顾忌说话。
现在她会陪太后打叶牌,却打得小心翼翼,只输不赢,偶尔赢一次还得趁太后高兴。
人累,心累。
更叫她累的是覃炀,她以为他能理解自己,全然没有。
以前吵了好,好了吵,不像现在,除了吵就是冷战。
夜里也不是不想覃炀,不想夫妻那点事,可他怕她怀孕的做法,叫人寒心。
有道是: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难道他们之间的信任,远不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无奈?
难道她在他心里就是,日防夜防,难防的家贼?
温婉蓉抱起飒飒,听小丫头嘴里咿呀咿呀想说话,又说不清,偶然蹦出一两个清晰的字,心思自己和覃炀是不是再也没法回去了?
真的……回不去了。
日子似乎平静下来。她倒想过主动找覃炀,毕竟飒飒一天天长大,现在能清晰叫爹娘,尤其心血来潮,低头玩手里玩具,糯糯叫一声爹,然后抬头甜甜一笑,温婉蓉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可她去找过枢密院找过两次覃炀,覃炀都以忙为理由,拒而不见。
估摸又过了三四天,温婉蓉照常进宫,一回府就发现府里下人表情不对。
再等进屋,两个乳娘跪在地上,求她饶命。
温婉蓉心里一紧,隐隐觉得不好,冲到里屋,边唤飒飒的名字,边把角落翻个遍,没见孩子身影。
“郡主呢!”她急匆匆走出来,大声问。
一个乳娘斗着胆子,小心回应,说她们不知道,还在跟郡主玩,就感觉后颈一麻。什么都不知道了,连来者是谁都没看见。
温婉蓉直觉除了覃炀,不会有别人。
他身手不是一般的好,一般院墙挡不住。
温婉蓉又跑出去,围着整个府邸寻一圈,终于在靠墙的一棵大树下,发现两枚脚印,鞋底大小,花纹再熟悉不过——
就是覃炀!
温婉蓉跟疯了一样,直接冲到枢密院,枢密院的守卫还是那套说辞,说覃将军在忙。
“行,你回复他,我今天就在门房等他出来!”她就不信他能在枢密院过夜。
而后她就坐在门房里,一直等到酉时末,天色渐暗。
温婉蓉出来看了一眼,发现只有覃炀屋里的点了灯,便提着裙子寻过去。
“覃炀,你把飒飒带哪去了?”她推开屋门,心情极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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