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席卷全身,抽干所有力气,已经分不清摔伤哪里,满嘴铁锈味,温婉蓉试图爬起来,想回去,到头也只能想想。
不知道躺了多久,直到听见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身银甲折射耀眼的光,她眯起眼,高大熟悉的身影走到身边,像在思考什么,好一会才把她从地上抱起来。
温婉蓉忽然明白,覃炀刚刚在考虑要不要救她。
难怪他对她粗野无礼,说什么欣赏塞外风光,故意挑一匹烈马,为难她。
她早感觉到覃炀反感,但为什么想杀她,又救她?
什么原因?
温婉蓉把前前后后经历想了一遍,没觉得自己哪里得罪他。
“覃将军……”她忍着疼,靠在他肩头,气游若丝说,“我做得不周的地方,还请……”
“指正”两个字未出口,喉咙里泛起一股腥甜。
她没忍住,呛出来,溅在光亮的铠甲和覃炀的下巴上,温热液体星星点点,艳得触目惊心。
“别说话。”覃炀皱紧眉头,加快速度回营。
温婉蓉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有话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回到营地时,她几乎不能动弹,意识越飘越远,陷入冗长黑暗的梦里。
军医赶来,诊断内伤和筋骨挫伤,开了内服外敷的药交给覃炀。
他亲自给她脱衣服,上药,就听见温婉蓉皱着眉不时哼唧。
以为是疼,细听又不像。
覃炀耐着性子听了半晌,才听清她嘴里念叨什么。
她在喊“小娘”……
跟一个眼线搞人文关怀,杜皇后够闲的。
覃炀面无表情盯着温婉蓉,无比讽刺哼一声,随手盖上被子,转身离开。
晚上他去宋执的营帐借宿。
宋执看热闹不嫌事大,酸他:“有美人相拥而眠,跑我这来多煞风景。”
“你以为老子多爱睡你的淫窝。”覃炀眼尖从一叠衣服里抽出一根樱粉带子,牵出两件系在一起,带有劣质胭脂味的肚兜,扬扬眉。
宋执忙过去收起来,嚷着留念想。
覃炀懒得听歪理邪说,大喇喇往床上一躺,叫他睡地铺。
宋执睡惯床,打死不睡地上,气歪鼻子出去寻乐子找平衡。
覃炀随他去,等一人静下来,脑子里神使鬼差钻出“寻乐”两个字,不由自主浮现温婉蓉白皙清丽的脸……
念头转瞬即逝,天下女人又不是死得只剩她一个。
他骂句见鬼,闭眼,睡觉。
温婉蓉在覃炀营帐养几天伤,覃炀就在宋执那睡了几天。
宋执找乐子找上瘾。
覃炀要他注意风纪影响,别没死在战场上,死在自己人温柔乡里。
宋执露出五十步笑百步的神情,指着远处一瘸一拐提着食盒的温婉蓉,倒打一耙:“你跟她睡,我就不用每晚腾地儿。”
覃炀瞥了眼温婉蓉,又看向宋执,笑得有点瘆人:“行,今晚我跟美人相拥而眠,你爱谁谁,你爹应该不知道你营帐的肚兜拼起来够做门帘吧?”
宋执立刻会意,马上认亲:“哥,你不能告诉我爹,他会打断我的腿,不是闹着玩的。”
覃炀不吃这套:“叫祖宗也没用。”
宋执看出他来真的,没辙,提出交换条件:“如果我有办法,短时间探出温婉蓉是不是眼线,肚兜的事咱两清。”
覃炀尾音上扬“哦”一声,略微沉吟,吊他胃口:“吃完午饭再说。”
第4章 真病了?
进营帐时,温婉蓉已经把碗筷摆好,站在桌旁等覃炀落坐。
覃炀看她碗里跟猫食大小一口饭,皱下眉,边吃边问:“温婉蓉,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难得他主动开口。
温婉蓉放下筷子,端正坐好,摇头说没有。
“你在燕都也吃这么少?”覃炀接着问。
“不是。”温婉蓉老实回答,“我有点发烧,没什么胃口。”
“发烧就找军医拿药,”他声音冷下来,“少跟老子来绝食这套,吃饭!”
温婉蓉被陡然拔高的音量,吼得莫名其妙。
她浑身疼,头也晕,心情差到极点,不想顾及谁的心情,既不拿筷子,也不说话,就干坐着,像无声抗议。
“吃饭,别让我说第二次。”他警告她。
温婉蓉哭丧着脸,想了想,还是拿起筷子,一小口一小口开始吃。
两人间除了筷子碰到盘子的轻微声,诡异的安静。
覃炀见不得温婉蓉一副柔弱可怜样,装什么装,胆大包天一人跑到疆戎,以为他的地盘是茶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试探几次,也没见她多不怕死,动真格就认怂。
燕都机灵的姑娘死绝了吗?
色诱也要找个技术好的。
派个傻缺来,是认为武将之家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货,还是皇后党们一脑子水没晒干。
到底谁秀智商下限。
覃炀想想,这口气就不顺,好好一顿饭,吃得不腥不臭。
“我这里不养闲人,吃完,收拾干净,把东西送到后勤。”他懒得跟她废话,起身去找宋执。
宋执看出覃炀脸色不好,想到自己有把柄抓他手上,没敢玩笑,直入正题,分析道:“侦查回来说敌军粮草离北蛮大营五十里,相距不到半个时辰,大营兵力八万,他们擅长骑射,你带五百人奇袭,一旦发现,就是死了,尸体都捡不回来。”
覃炀会意:“最好有人伏击进去,拖住时间,我们这边快进快出。”
“至少一刻钟,”宋执思忖,“我思来想去,美人计最合适。”
两人不约而同想到温婉蓉。
宋执说,如果温婉蓉是眼线,会设法联系皇后党,而“先帝婚约”是双刃剑,约束覃家也约束温家,毕竟天下不姓杜,温伯公不会眼睁睁看她冒险,一定会找杜皇后。
杜皇后不会轻易牺牲长线,也不能暴露温婉蓉,唯一办法找她兄长杜大将军派兵援助。
要么美人计,四两拨千斤,要么人海战术。
这一役拖了几个月,总要分出胜负。
宋执耸耸肩,问如果温婉蓉不是眼线,打算回去怎么跟温伯公交代。
覃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交代什么?活着算她命大。死了,你在燕都继续打着我的名头多逛几年窑子,温伯公用一条养女的命换一座忠烈牌坊,睡着都会笑醒。”
两好和一好,顶多温家在葬礼上假模假样哭一哭就过去了。
至于带兵打仗,要杜将军是一块料,也轮不到覃家指挥作战。
覃炀揣着明白装糊涂,叮嘱一句保密,就出去了。
回去时,他在营帐里没发现温婉蓉的身影。
问守卫。
守卫说人拿食盒出去就没回来。
覃炀漫不经心溜达到后勤,也没看到温婉蓉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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