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琼竹也沉默了,罗顷见琼竹沉默,有些激动地道:“我原本一直以为,外面人嘲讽我们不知人间疾苦是嫉妒,毕竟我们天生尊贵,天生就比别人多了许多东西。上京之前,我也曾想过,如果辩解不成,被问罪,被贬为庶人,不过就是自做自吃,不过就是和你过点清贫日子。可是这会儿,我才晓得,我是真的不知道清贫二字怎么写,更不晓得如何过。琼竹,我想的太简单了。”
“你害怕了。”琼竹看着丈夫,语气平静地说。罗顷摇头:“不,我并没害怕,我是,我是……”罗顷努力回想自己的心情,不知道该用什么合适的形容词,今日受到的冲击太大,在人心险恶之外,罗顷似乎又明白了些别的东西。
“想不清楚就不要想,睡吧。我让她们送热水进来,给你洗了脸脚,然后我们一起睡下。睡下之后,也许在梦中,我们就有答案了。”琼竹努力地安抚着罗顷,罗顷似乎被安抚住了,对琼竹点头后就闭上眼,琼竹看着沉入梦乡的罗顷,他的相貌还是那样英俊,可是神色之间,却多了点别的东西。
这其实还是一个不知道人间疾苦是怎样的人啊,不然也不会去了一转这样的地方,就被吓住了。琼竹把被子给罗顷盖上,自己也躺在他的身边,罗顷把手伸出,琼竹把手放进罗顷手中,两人十指紧扣,仿佛只有这样罗顷才能安心。
但这一夜罗顷睡的并不安稳,偶尔会从梦中惊醒,坐起来说不要。琼竹只能像安抚孩子一样安抚自己的丈夫。这么一折腾,等到天明琼竹才勉强打了个盹,这个盹都没盹着一会儿,就被罗顷惊醒,琼竹睁开眼,看见罗顷穿上的是家常衣衫,正要往外走。
“我吵醒你了?”罗顷看见妻子往这边看来,对妻子笑了笑,琼竹站起身:“没有,原本就没睡实,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我去见姑父。”罗顷的语气很平静,琼竹的眉不由一挑,穿的是家常衣衫而不是世子礼服,自己的丈夫似乎要和宗正谈很久。
“你放心,昨夜虽然我噩梦频频,但我醒来时候就明白了,唯有无所求,才能面对姑父,才能……”罗顷微微顿了顿,才能让宗正以及宗正背后的天子明白,自己前来,并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更不会被悲惨的未来给吓住。
琼竹抬头看着丈夫,面上现出笑容,这是琼竹第一次为丈夫骄傲,他真的长大了,不再是楚王府中,那个被娇惯的,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的少年公子了。琼竹面上笑容的改变被罗顷看到了,罗顷也舒心地笑了,有什么好怕的呢?自己夫妻二人一心,那就无所畏惧。
罗顷离开屋子之后,顾嬷嬷带着岚月她们进来服侍琼竹梳洗,顾嬷嬷口中啧啧作声:“原来昨儿宗正吩咐了小内侍带着世子去了很多世子不能去的地方。那些地方,怎么说呢,哪是我们世子能去的?也不怕磕着碰着。难怪昨儿回来世子被吓的那么样。别说世子,就算是我们王爷生前,都不敢去。那些是什么人啊,会……”
“嬷嬷,世子虽然被吓住了,可是他这会儿已经镇静下来了。”琼竹打断顾嬷嬷的话,顾嬷嬷点头:“是,我们世子那是人中龙凤,天生不凡,怎么会被吓住呢?”
人中龙凤,天生不凡,在这个时候这个处境说这样的话,简直是一种浓浓的讽刺,琼竹看向外面,不知道罗顷会和宗正说什么。
宗正得到罗顷想要求见自己的消息,眉头微微一皱,就对昨儿那个内侍道:“你昨儿带他去了那些地方,他表现如何?”
“他不相信,但也没有逃开,还问了奴婢一个问题,说想知道驸马您是不是想特地告诉他,没有了荣华富贵,他就只能过这样日子,奴婢并没回答。”内侍的话让宗正笑了:“没有当场晕倒,这胆子已经算不小了。”
“是,那您这会儿,要不要见他?”内侍对罗顷其实还是有几分好奇,宗正摇头:“这会儿不见,你让他回去吧,说安心等着,总会有见他的时候。”
内侍应是出去把话传给罗顷,罗顷原本满满地力气,已经想好了一大篇对宗正的话,谁知这会儿宗正还是不肯见自己,罗顷的眉不由皱紧,又对内侍道:“还烦您去和姑父再说一声,我并不会赖着姑父,只是想和姑父说说昨日见闻和感悟罢了。”
“世子所想说的,驸马已经知道,不过驸马这会儿很忙,世子还是先回去等待吧。”说着内侍又做个请的手势,这要是在楚王府,罗顷只怕会硬闯,可是这会儿不是在楚王府,而且严格说还是待罪之身,于是罗顷只得离开。
罗顷刚离开,就有几个小内侍领着一个内侍走进,这内侍身着的服色和这些普通内侍都不一样,神色也带有一点矜持和傲慢,看见罗顷的背影,这内侍就指着罗顷的背影道:“那个就是楚王世子了?”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生病
“是,的确是他,戴爷爷,您往里面请。”这人是皇帝身边最得脸的内侍,合宫上下连皇后见了他都要称呼一声戴内侍,至于别人,称呼的就更是五花八门了。
宗正已经从厅里走出:“戴内相来的好,我原本以为,戴内相忙于服侍陛下,不会来我这里呢。”
戴内侍忙收回看着罗顷的眼,对宗正行礼:“驸马客气了,您见招,我怎么敢不来呢?我要敢不来,只怕陛下头一个绕不了我。”
“这可不一样,您是大忙人,我是知道的。”宗正和戴内侍寒暄着就走进厅内,戴内侍深受本分,并不敢坐在客位,而是请宗正上座,自己在下面相陪。宗正也晓得这戴内侍一向谨慎,所做必要让人挑不出错才是,于是宗正也没客气,坐在上面就把这些日子对罗顷的观察合盘托出,说完之后宗正的眉就紧皱:“这件事,陛下委托了我,原本我不该推辞的,但斯事体大,两边说的,都有道理,我竟一时不知该怎么决策,故此今儿才请你过来。”
宗正说话时候,戴内侍微闭着眼睛,似乎是在闭目养神,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戴内侍在很仔细地听着宗正的话,等宗正说完戴内侍才对宗正道:“驸马又要害我了。”
“这怎么是害你呢?不过是想寻你拿个主意罢了。毕竟谁都晓得,陛下的心情如何,您最清楚了。”宗正小拍一下马屁,戴内侍露出一抹受用的神色,就对宗正道:“实话说,还是原先那句。”
依旧举棋未定吗?宗正的眉这会儿是真的皱紧了,这样的话,就太难说了,难道要一直耗,耗到两边有谁耗不住吗?
“驸马,也只是您面前,我才敢说这样一句话,这话别人面前都不敢说的,你我心照即可。”说着戴内侍就站起身,对宗正行礼告辞,宗正自然没有留他,只在那皱眉思索,这件事情,看起来还真是太难办了,着实难办。
戴内侍刚带着人走出宗正府,就有一个管家打扮的人走上前,拦住戴内侍:“给戴爷爷请安,我们家主人,久仰戴爷爷,特地给戴爷爷送上帖子,想着什么时候能去戴爷爷外面私宅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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