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片天翻地覆之间,并没有痛感。
夜渌再回过神来看,自己已经被一个玄袍少年郎接下,此时这少年郎一手扶着她,一手执着一条倒刺长鞭,那鞭子已然束缚住了疯癫的马儿。
扶着她的少年郎一凛眉,又一用力。
噗!
鲜血喷涌,只见那方才还拼命蹦跳的马,如土委地,没了生气。
夜渌吓得一个怔愣。
一旁的少年郎却颇有一番风度,如今事情毕了,便手一松放开她来,他的话语很简单。
“没事了。”
夜渌愣了愣,扭过头去瞧着面前的少年。
这少年身材颀长,骨相甚美,剑眉星目,便是那一张脸上情绪寥寥,也受看得紧。
她愣怔了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赶忙道谢。
口上说着‘谢过公子’,心下却想着——不知这是哪家的好儿郎?她定要同父亲说说,好好的谢谢他,若是方便,留在自家也是极好的。
面前的少年只是浅浅颔首,对着四下瞧了瞧,向远处的地面颦了颦眉,随后只是低声道:
“不妨事。”
他看了看倒下的马,又估摸了一下时间,忽而抬手比着自己身旁的马:“天色不早,在下既是伤了小姐的马,小姐便请随着在下回去罢。”
夜渌自幼在父母的手心里长大,没什么防备之心,一口应下。
面前的少年愣了一愣,似是没有想到她全不生疑,不过只是片刻的功夫,便翻身上马,又伸出手去拽她上了马来。
夜渌觉得如此甚好,这样回去了,正好也能遇见父亲。
到时候让父亲安排一下,这好儿郎势必会到夜氏的。
孰知,他二人返回时,方才入了围栏,夜渌便瞧见父亲不拘礼数匆匆赶上前来。
夜渌张口想同父亲说这一路的事情,孰知父亲的眉头却轻微地蹙起——而夜渌素来是父亲的掌上明珠,自幼及长几乎不曾见过父亲蹙眉的。
再然后,父亲向她伸出手来,不由分说将她拽下马去。
“小女不谙世事,多谢墨公子出手相救。”
父亲的话语很有礼,但是夜渌能听出来,这很生硬。
马上的公子面上并无异样,从从容容下了马来,一拱手:“晚辈不敢当。”
再然后,他也不多言,牵了马转身而去。
夜渌愣怔在原地。
饶是她不谙世事,‘墨’这个姓氏她还是知晓的——这是她夜氏的死对头,以后她会是夜氏的主人,墨氏便势必会成为她的死对头。
走了一路,夜渌把情况跟父亲讲明。
父亲紧紧锁着眉头。
夜渌沉了口气,小心翼翼:
“父亲,却不知……这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父亲抬眼看了看她,随后低声道:“是墨家的嫡长子,应当便是未来的家主,墨氏长舟。”
墨长舟。
夜渌把这名字在心里咀嚼了几遍。
父亲却无意多谈,只是叮嘱她:“渌儿,今日之事,事出蹊跷,我本是亲自寻的一等一的良驹,如今这等事,恐怕是有外人作祟,可惜如今你并不知原由。”
“索性并无大碍,如此,此事你便先揭过去,相信爹爹定会给你找回公道来。”
夜渌点头,心里却只想着那少年郎。
她如父亲所言对此事闭口不谈。
可是她知道,父亲在查此事,因为,没过几日,父亲竟然破天荒地请墨氏长子入府,算是答谢当日他相救之恩。
夜渌那时躲在帘后,知道父亲和墨长舟谈了许久,只可惜她听不分明。
不过,当时她心思简单。
对于父亲和墨长舟的谈话,以及之前落马的真相,她全然不介意,心下只想着——如若父亲能够请墨长舟来,是不是说明,夜氏和墨氏的宿怨,并没有那般深?
宴席毕了,她有些任性地派丫鬟把墨长舟引了过来,拿出贴身玉佩来给他,说是要谢他。
墨长舟愣怔了一下,接过玉佩来,这玉佩上还带着夜渌暖暖的体温。
夜渌并不知晓面前少年郎是如何想的,她只知道,他愣怔了片刻,随即薄唇扬起一个带着几分温柔的弧度。
“墨哥哥,父亲会请你过来,你也肯来,是不是我们两家的恩怨并没有这般深?”
夜渌见他笑了,小心翼翼地问道。
墨长舟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终究只是说道:
“那要看是如何场合。”
他讲完这句话,便将夜渌的玉佩小心地揣进怀里,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以后,要多些心眼。”
语罢,他又瞧了瞧她,却是不再多解释,转过身去,便离开了夜氏的府邸。
夜渌的内心是迷糊的,可偏偏这等事问不得旁人,她便只能藏在心里。
只有在父亲给她张罗着找个郎君的时候,她才会发现,自己的脑海里,尽是那个少年郎的影子,她记挂着他的影子,竟是谁家的郎君也瞧不上了。
就这么别别扭扭,一直到了十八岁。
寻常人家的女儿,到了这年纪,估计不少已嫁为人妇,再差也订了亲了。
夜老爷子心里苦闷,可这种事又不能强求,一来二去拖到了现在。
而事情便发生在一场国宴上。
夜渌随着父亲前往那一场国宴,国宴上她瞧见对面的席位上,正是三年前的那个少年郎。
三年了,他的眉眼长得愈发大气俊美,可是那冷情孤高的气质,却是丝毫未变的。
不知怎的,夜渌只觉得自己自瞧见他便心神不宁。
时不时地便要瞧一瞧他,竟还有些荒唐地暗自记着他欢喜什么菜肴。
就这么晃晃悠悠一直到了宴会歌舞起来。
夜渌自觉心里烦闷燥热,便以衣裳洒了酒为由,告知了父亲便要溜出去晃晃。
这一晃,却是碰着了他。
后来夜渌知道,他是有意随着她出来的。
两人的心愿实则是相似的。
这大抵是夜渌这么多年来过的最为混乱的一夜,这一夜就在御花园池畔茂密的草地里。
她记挂了三年的少年抱住了她,而她抬起手臂来,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身上有些燥热,有些酒香,大抵和她一样。
夜渌整个人窝在他怀里,方才想启口,却只听见他低低地附在她耳畔道:“丫头,我父亲给我订了亲。”
“是……林尚书家的长女。”
第一卷 145 双胞胎诞生之夜
夜渌一愣,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颤,咬着牙,却不知该如何说。
抱着她的少年察觉到她的迟疑,忽而反手从袖中取出一个盈盈的玉佩,正是当初她给他的那一块儿。
“这三年,我不曾丢过它的。”
夜渌偏过头去瞧着,一眼过去眼睛便湿润了几分。
她大抵是明白的,他不想娶那个女子罢。
“墨哥哥如今年有二十了,也早该成亲了,拖到如今,确是晚了些的……”她低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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