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他的父皇,他的母后……
一时间,心仿佛被狠狠打了一拳。
耶律泽狠狠咬了牙,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可倏忽间却听见一旁传来低低的、压抑的呜咽之声。
他身形一僵,随后回神过来。
“哭什么?!”
循声看去,声音严厉而又严肃。
不远处一个南国士兵‘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陛下,属下……属下想起了家里的老母亲……”
那兵士呜咽道。
耶律泽心头一凛,瞧向四下,借着火光,却只瞧见,几乎所有兵士,面上皆有凄楚之色。
就像他自己,也是险些潸然。
可是,那一首《家门谣》,却是无休无止,循环不停。
四下的气氛愈发压抑,没有人说出来,但是守卫的脊背分明弯曲出了凄凉而又思念的弧度。
“哭什么,保家卫国,战胜东寇,朕会以千金赏赐有功之人!”
耶律泽意识到事态不对,狠狠咬牙,一声断喝。
孰不知,此时,南营之外,白衣之人,坐于雪中枯树下,梨花染墨发,十指落古弦,流落而出的分明便是这《家门谣》的曲。
却是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唇角微扬,公子如玉,一遍复一遍,仿佛这雪天全然不寒凉。
琴声和着内力,飞落出很远去。
不远处,几位黑衣人立在雪地里,一句一声分明便是《家门谣》。
声音亦是远传。
直到,眼看着南营点燃的火开始乱起。
黑影一闪到白衣人面前:“主子,南国皇帝召集士兵了。”
夜宸卿唇角一勾,笑道:“以北国符,召集南营中伏着的北国兵士作乱。”
“出兵。”
不错,弋栖月一早借兵耶律泽,在耶律泽军中留下了伏兵。
而后在夜宸卿离开返回南部时,她将信物交予夜宸卿一份。
无影颔首称是,黑影一闪,再度消失。
这边,琴声歌声依旧。
直到——
扑簌簌,冷箭袭来。
此方刀剑陡起,霎时间击落下飞来的冷箭。
夜宸卿唇角勾起笑意来。
冷箭飞来,南皇已经慌了神。
想要打断这琴声笼络军心?
如果琴声歌声不停,你那边,是不是便会一败涂地?
东南边陲的除夕夜,没有烟火,只有战火。
凄凄琴音下,两国军队的僵持渐渐瓦解,东国军队一路推进,最终南国军队忍痛防火烧桥,总算挡住了一路迫近的东国军队。
天亮了。
东国军队早已在洛水对面扎下了营寨,在这一边遥望对岸,南国军队也扎下营来,可是营中却又一种难掩的颓败之气。
南国主将强压军营中的言论,屡屡鼓舞士气,拼命地隐瞒南皇晕倒的消息。
而东国这边,夜宸卿一袭墨蓝色的斗篷,他拂去身上的落雪,一跃上马,带着一队人,悄然转身而去。
东国,东皇不省人事,剩余人等早已乱做一团。
许久不见的国师夜伦,却带着乾妃举步入了大堂。
公主淮柔在堂正中惴惴然,夜伦却笑:
“公主,夜云天归来。”
“东国之兵事、国事,自此往后,公主不必忧心了。”
淮柔一愣,随后抬眼看着一旁面无表情的乾妃。
她知道,乾妃和父皇之间的关系,也知道之前太子身份有诸多疑点,而此前乾妃,在夜云天和东国的关系上,也是摇摆不定。
只可惜,这一次,乾妃的眼睛里尽是坚冰,半分松动都没有。
或者说,如今她已经不是乾妃,而是夜氏夫人夜渌。
那些人自焚烧车之后,夜渌彻彻底底断了对东国皇室的念想。
至于和东皇之间……
大抵东皇只是她一个迷乱又复杂的感情寄托。
如今想明白,当初之所以看重那绣心镯,并非因为是旧物,也并非单单想着相逢,或是单单想验明那女帝的真心——
委实不过是念着当年的那个衣冠怒马的白衣少年,墨长舟。
正文 294 寺院雪
夜宸卿从东南边陲的战场一路向西北而去。
灵隐寺的所在极为隐秘,不过倒也是清楚知晓的。
一路风雪,直到远远瞧见那山间寺庙门口的身影。
心里霎时间暖融融的。
陛下在等他吗。
弋栖月立在灵隐寺门口,瞧见远远策马而来的这厮,肩上头上皆是落雪,身形却是挺拔依旧,不知不觉间便向前挪了几步去。
等这厮走进了,一跃从马上下来,才发现莫说是肩上头上,便是睫毛上都落了不少雪。
他低头瞧她,只一眨眼,便能瞧见长睫上晶莹的、能瞧见棱角图案的雪花。
漂亮得让她想去吻他的睫毛。
可倏忽间脸便被温热的大手捧住。
“脸都冻凉了。”夜宸卿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抚弄她的脸。
“陛下怎的不在屋子里等着?”
如此说着,心疼却偏偏又美滋滋的。
弋栖月这边撇撇嘴,却道:“还不是你这厮,母亲说什么也不肯信你回来,撂下狠话来,说你不来,朕便不必进去了。”
“可是冻死朕了。”
眼看着原本还美滋滋的这厮身形一僵,弋栖月却是勾挑起唇角来,抬手给他拍了拍身上的雪。
“走了,进来。”
夜宸卿睫毛眨了眨,随后也是乖乖地随着她进了灵隐寺。
弋栖月转眼瞧着这厮有些青黑的眼眶,抬手抚了抚:“怎么弄成这副样子,昨晚可是好好休息了?”
夜宸卿低低嗯了一声。
一旁无影却道:“陛下,路上大雪封了几处,绕路绕得急,主子前天晚上睡了一个时辰,昨晚便没睡。”
弋栖月一愣。
“路上出了事也要好好休息啊,你这厮。”
“实在不行写个信过来便好。”
夜宸卿垂着眼瞧她,任凭她伸手抚弄他的脸,末了笑了笑:
“若是那样,陛下岂不是要在门外多等一天?”
弋栖月硬是被这一句话塞住了嘴,当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咬了咬唇又终于笑道:“……糊弄你的。”
“走吧,直接去客房歇着。”
夜宸卿瞧了瞧她:“先去见老夫人吧。”
弋栖月却道:“母亲那里,朕已经打了招呼了,等到用午膳的时候你再见她,早饭给你端到客房去。”
夜宸卿点了点头,却又低着头眨眼瞧她:
“……陛下呢?”
弋栖月不禁笑了。
自然是陪着他。
他不在的时候,时不时的、不管是什么事,总是莫名其妙地想起他来。
如今他就在眼前,哪里舍得不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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