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把事情交代清楚,让她小一点声音,不要被察觉。
却是挤出这寥寥几个字便再发不出声音来。
一张口便是大口大口的血。
弋栖月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只见他皱起眉头,咬紧薄唇,似乎……似乎还对她扬了扬唇角。
眼泪一瞬间失了控制,直接溢出了眼眶。
“你再等一等……等一等好不好……宸卿……”
弋栖月哑着嗓子。
“他们就要来了,他们能救你……”
夜宸卿长长的睫毛抖了抖,随后墨色的眸子看向她。
那眸子里却依旧带着笑意和温柔。
仿佛一尾鱼,仿佛林间的幼鹿,仿佛容纳着山川和流水,和一直以来他的目光一样。
如今唇角上扬太过费力,只能笨拙地、用眼睛来笑。
弋栖月咬着牙看他,随后只是低哑着道:
“等一等……”
再没什么奢求了。
只想让他等一等,等一等。
夜宸卿的眼睛眨了眨,随后只是闭上眼睛摇头。
恐怕是,等不了了……
最后一次能救下你来,一切便都安稳了吧。
东国南国已定,三州已归,陛下,你以后是唯一的北皇……
没有人再能伤你了,臣下不再拦在你身前,大抵……也不妨事了吧。
“宸…卿……”弋栖月咬着牙,反反复复地也只能重复这两个字。
想给他把唇角的血擦下去,可是一手勉强扶着他,另一手扶着插在他心口的剑,已经腾不出手来给他擦拭了。
眼泪‘吧嗒’‘吧嗒’往下砸落。
泪水生生和入他唇角溢出的血。
弋栖月随即颤着身子低头下去,径直用面颊蹭上他的脸。
蹭着他脸上的血,也顾不得自己是如何模样了。
只觉得他的睫毛在抖,起落之间轻轻地、温柔地挠过她的脸。
再移开脸,眼前全是泪,低头瞧他已经模模糊糊了。
自己的脸上恐怕已经全是血了吧。
这血热乎乎的,温暖的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可是……
迷迷糊糊,大抵瞧见他扬起唇角又笑,仿佛是因为她这一张花脸。
他在笑吗,可是她想哭。
眼泪一直在往下落,她别过头去不想让他瞧这副狼狈的样子,可是……
随后又想,也许以后也不能如此面对他了……
咬了咬牙,又转头过来。
却见他眨着眼,颤颤巍巍抬起一只手。
比了个三,比了个一,又比了个拳。
心口很疼很疼,他只是看着她。
说不出话,也不知这手势她能不能懂。
虽然说出来,他有点不甘心……
但是,陛下,你的后宫还可以有很多很多的人……
臣下不在,还会有人能陪着你。
夜宸卿思量间自己心里却又发涩。
默默又将手展开,想比一比自己,却又犹豫了。
可不可以不要忘了我?
可是如若她不忘,以后的日子,会不会难过……
弋栖月愣了一瞬,随后明白过来,却是哽着声音一字一句:
“可是朕只要你……”
“不要睡……等一等……”
他却只是抬起一只手来,颤颤地抚上她抱着他的那只手。
她察觉到他偏过头来,将头靠向她来。
咬了咬牙,眼泪模糊。
终究只能狠狠低头下去,朱唇狠狠地咬住他的薄唇。
全全是血腥味,全全是血腥味……
正文 304 消解不了的恨
寒意阑珊,春意已然浓了。
昨晚落了一夜的春雨,今早出去,发现窗外的芽儿都绿了。
许是今日方才泛的绿,许是许久之前便泛了绿,只是无人瞧。
弋栖月着着一袭里衣,外面简简单单披着一件袍子,散着一头墨色的发,合上门,便斜斜靠在门外的柱子上。
不敢打开门,即便是一个缝都舍不得。
门内那厮还没醒,昨天……
眼看着他靠着她不动弹了,外面却起了厮杀声。
弋栖月知道应是自己的人到了,当即大喝一声‘来人’。
总算是把医者给盼来了。
她在门外兜兜转转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薛太医走出来。
他手上却拿着个东西。
当时弋栖月紧着一张脸看向他,孰知薛太医第一句话便是:
“陛下请宽心。”
“命保住了。”
弋栖月闻言心里一松,这一瞬间,眼眶竟然莫名地又红了。
命保住了。
命保住了。
她的宸卿还是她的。
薛太医沉了口气,却又道:“其实,瞧着这力道,若是刺中了,命是绝不可能留下的。”
“只是夜君阁下怀里揣着这条腰封,恰恰腰扣还是硬铁。”
“老臣看了看上面的划痕,猜测着应是那剑原本正正当当刺过去的,却碰到了这个扣子,结果滑开了,就刺偏了,恰恰错开心脏两寸半,又没触着大脉,救过来了。”
弋栖月方才回神瞧了瞧薛太医手里这一条腰封。
上面还有血色,大抵是没能完全洗下去。
这腰封本是那日被她拽下来,摔裂了一角,她说不想扔,可是如今带着的没有师傅,不妨先带着这腰封,改日再修。
夜宸卿这厮当时捡起来瞧了瞧,随后就乖乖收起来了。
“陛下不记事,臣下拿着。”
当时弋栖月只是点了点头,倒是从不曾想过,这东西竟能在关键时刻救下他的性命。
抬手从薛太医手里将腰封取过来攥在手心。
“那昨日……朕瞧着他吐了那么多血……”
弋栖月说着,心有余悸,想问个明白。
薛太医答:
“陛下,恐怕夜君是直接被刺的,没个缓冲,那是被利剑震出的内伤。”
“所以,陛下,夜君阁下无性命之忧,但是半年之内,只可适当活动,不可习武了,或者说,若是万不得已要习武,也不可用内力了。”
半年……
弋栖月心里念叨了一句。
不过思量着,如今天下已定。
她留他在宫里,左右都不会有人能碰他。
“好,朕记得。”
她停了停,却又想起当初他的手来。
这厮为了不让墨苍落将剑抽回去,直接用手攥住剑刃,后来那只手落下去的时候,全是血。
“先生,他的手如何了?左手。”
薛太医道:“回陛下的话,手的情况还算好。”
“还是要慢慢恢复,这些天恐怕会僵麻不便,一两年之内,恐怕是弹不得琴了,至于旁的事,简单的,并不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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