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苍落咬了咬牙,终于自己抬起步子来,赶向前去。
——嫣儿是他的未婚妻,纵使尚未完婚,他也不能任凭其他男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轻薄于她!
弋栖月立在一旁,看见他如此郁结犹豫,心下却意外地没有什么快感,相反,竟觉得空落落的。
她身形轻微地颤了颤,却是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拢在袖中的手又有了动作……
她的袖里,是一个玲珑的偶人,被她捏在手中。
此时,只见墨苍落箭步上前,正欲伸出手去拉开越清逸,却只听那边,紧紧搂着时芜嫣的越清逸,终于开了口:
“嫣儿,嫣儿……我等了你十多年,为何你终究还是嫁给了他?”
“你难不成竟是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
时芜嫣闻言紧紧咬住下唇,唇红齿白掩不去满面狼狈,她张了张口,终究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倒并非是另有隐情,真真是不知如何作答。
却听越清逸继续启口说道,声音里满是苦涩:
“嫣儿……你可还记得八年前,我在眉山第一次见到你,那时候你还只比那桌案高上一点点,你可还记得,你在眉山后园里跟我说,说逸哥哥好看,你以后要嫁给逸哥哥?”
此言一出,大堂里一片哗然,墨苍落也愣在了原地。
一旁,有的宾客开始啧啧称奇,说时芜嫣不知廉耻,勾三搭四;有的宾客则暗自说着越清逸不知好歹,小孩子的一句玩笑话也要当真,还偏要到人家的婚礼上砸场子。
时芜嫣一愣,她可是记不得当初和越清逸的初遇了,更记不得当初年纪尚小的自己有没有说过这番话,她犹豫了一下,只得道:
“这……嫣儿着实记不得了。”
“可嫣儿……是要嫁给……”
越清逸苦笑一声,任凭她挣扎,依旧不放开她,打断她的话:
“是呵……你忘记了,所以你要嫁给他,而不是我越清逸。”
墨苍落站在二人身后,此时已然拧起了秀美的眉毛,他听着前面越清逸念念不忘地拿着小时候莫须有的事情说事,又不肯放开时芜嫣,终于忍无可忍。
显然,两人本是至交,可如今这层窗户纸已经被越清逸亲手捅破,毫不留情,并且,就是在他墨苍落的婚礼之上——那么,他又何必多留颜面?
不仁不义之徒,是他越清逸!
墨苍落伸出手去,正要拽上越清逸的衣领,却听越清逸再度启口,说了起来。
这一番话,惹得方才下定决心的墨苍落,也不由得身形一滞!
可说来也奇怪,越清逸背对着他,本是不应知道他的动作的,可是这一前一后的这些情景,越清逸说话的时机竟是刚刚好,仿佛对他的动作一清二楚!
可是如今的众人,皆是无暇在意此事了。
“果然,嫣儿……你利用完了我,便是弃若敝履了……嫣儿,你可还记得,那次算计弋栖月的事件?
你设计全局,又委托我前来,用局外人的身份去替你说话,说服他们严加惩治。
我知道你一向不欢喜她,大概也是因为你师兄,所以哪怕你是胡闹,我也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我真的按照你说做了,我当堂分析,尽了力了,可是呢?
我只看见你缩在他怀里,对着他笑语盈盈,看都不看我一眼……嫣儿,人心皆是肉长的,我……”
可是,不待他接着说,时芜嫣便声音发颤地叫出声来:
“越清逸,你、你在胡说些什么!
那次我肩膀受了重伤,哪里有经历去寻你帮助?更何况,若是我能主宰全局,我又何必让自己受那么重的伤?”
越清逸的手臂陡然一紧,搂住她颤抖的身子,道:
“嫣儿,我也道是你不必如此……既是苦肉计,又何必如此委屈自己……你知道吗,每每我念及你那伤口,便觉得你爱他爱得好辛苦……”
“越清逸,你……你胡说!”时芜嫣红着眼睛吼道。
越清逸苦笑:“如何来的胡说呢?
嫣儿,当初我听闻你受伤,去瞧你,你不是哭着把自己的肩膀给我瞧了吗,一声一声地跟我喊疼,扎得我心里疼。”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随随便便就把肩膀露给别的男子看。
此时此刻,一旁的入晦大师姐哂笑一声:
“当真是个荡`妇。”
这入晦大师姐本就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加上此前时芜嫣将一位入晦的小师妹赶出派去,更是瞧她不顺眼。
时芜嫣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可是嫣儿,我瞧得出来,你那伤疤是近身匕首所为,我私下问过,弋栖月用的是长剑,如何能出那等伤口呢?”
“嫣儿,你算计别人,我不在乎,莫说是你设计捅她十剑,便是你直接取了她的性命,越哥哥都不会在乎,可是嫣儿,你为何偏偏要刺自己一剑……”
“嫣儿,你可知道,当初你那一剑,险些削到骨头,废了你一条手臂啊……你,怎能为了他,对自己下这般狠的手……”
时芜嫣疯狂地摇着头,发上簪子皆是零零落落,她涨红了脸,拼命地探出纤细的手臂推着他。
“越清逸,你给我滚!你胡说,你胡说!!”
越清逸抱着她的手却是愈发用力了,时芜嫣根本挣脱不开。
“呵……嫣儿,你曾告知我,说我不应将此事讲出,可我便是要说出来,这样子,你若是众叛亲离,便只能随了我了……”
越清逸笑笑,继续开了口。
时芜嫣抬起眸子来,可怜兮兮地望了一眼对面的墨苍落——她的未婚夫。
却见此时的他,紧紧拧了眉毛,袖手而立。
时芜嫣心里一沉——方才他明明是想要上前来拉开越清逸的,可是如今,他,竟然也放弃了……
他这冷清的姿态,惹得她心如刀绞,她不在意那周遭宾客的唏嘘之声,甚至,也可以不在意远处父母投向她的,闻讯却又震惊的目光!她只在意墨苍落——可是他,已经不打算救她了……
一瞬间,时芜嫣的眼中尽是泪水,她的手在颤抖,心神恍惚间,她攥紧了拢在袖中的短匕——这本是婚礼之前,墨苍落亲手予了她,让她防身的,因为他担忧弋栖月出现伤了她。
可是,时芜嫣万万没有想到,此次最大的威胁,不是弋栖月,却是她从未怀疑过的越清逸!
她狠狠一咬牙,手拢在袖中,按在他的胸膛上,暗自打算要一刀取了他的性命,让他不再说下去了——这一切,容不得他再说了!
可是刀探到一半,她又停了下来——怎么,她疯了?
难道要当堂杀人,相当于自行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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