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策_君夭【完结+番外】(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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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弋栖月动作一滞,抬起头来看着他。

  “想必是因为陛下明白,事情总归可以解决,但是解决的方式和时间,决定了这件事还要赔上多少条性命。陛下吝惜那些性命,因此才会选择御驾亲征。”

  “而炙——想随着陛下西征。”

  百里炙一口气将事情都说了出来。

  弋栖月却颦眉:“宫里三位研墨,最不合适前往的就是你。”

  哪怕如今,夜宸卿前几天‘公然和东国公主勾结’,淮川又被关了禁闭,也都比身份敏感的百里炙要强。换句话说,她宁愿谁也不带去。

  “且不说其他,就说你个人,你若是随着朕去了,外面会怎么讲你?北国赢了,你便是叛国,北国输了,你就是祸水——炙,这件事情,朕劝你不要插手。”

  百里炙却摇了摇头:“人活着不能只为落个名声,守得住重要的人,同时无愧于心,比那些名头来得实诚得多。”

  弋栖月愣了愣,任凭他伸出温热的手指来,用指腹轻轻触碰着她的眼眶——她连续几夜无眠,睁眼到天明,眼睛早已一片酸疼。而他这么轻轻抚弄着,温热而又舒服。

  “臣下先去给陛下寻个温手巾敷眼罢。”百里炙看了看她那乌黑的眼眶,叹了口气,随后转过身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拿着一盆水回来了,卧雪在他后面,手里执着个盘子,盘中有一叠棉巾。百里炙把棉巾弄湿又去了水,随后轻轻覆在了弋栖月的眉眼上。

  “陛下心烦也要注意休息,熬坏了身子,又怎么出征。”

  他轻轻抚弄着,声音很低。弋栖月闭着眼睛任由他摆弄,他温柔的声音好似一汪水。这种温柔,只是倏忽间便暖化了方才她企图凝聚的寒冰。

  弋栖月不再出声了,百里炙忙活了一阵子,却继续说着:“陛下,炙听说了边疆的事,恰好对此也有所了解,此来是希望能帮上陛下。”

  在天牢里他就交了底——他可以得到外界的消息,弋栖月却并没有动他分毫,因此如今他这么说,依旧是不加避讳。

  弋栖月颦了眉瞧着他,心里半信半疑。

  “炙这些天听见了不少传言,说是边关的将士染了疫病,发作起来,关节无力,口中渗血,水米难进,身体一日一日地瘦下去、凉下去,最终睁眼而亡,死后尸体蚊虫不近,入土难腐。——这样的症状,听来同炙母亲的嫁妆有些相像。”

  嫁妆?弋栖月一愣,不明所以。

  “炙的母妃嫁予父皇之时,仅以一张字条为嫁妆,字条上写的便是一个毒蛊的方子,是外祖父传给母妃的,不过母妃曾告诉炙,那个方子过分歹毒,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可轻易使用,这方子一直在,可是百年来也不曾用过。关于这个方子的制蛊和解蛊一事,小时候,母妃也曾同炙讲过一二,如今炙怀疑边关处就是中了此蛊,因此想随着去瞧瞧,看看能否帮上一二。”

  弋栖月依旧锁紧了眉头,犹豫着。于她自己,她敢信他,可是,加上国家呢?

  面前的男人毕竟是西国之子。

  弋栖月一向多疑,把无数性命单单压在信任上的事,她从十岁之后辩不会做了。

  百里炙却只是笑笑,搁下一个微微凉了些的温帕子来,复又将手腕伸至她面前。

  “父皇待母妃无情,炙是不义之人,心里没什么母国,但是装着陛下,从炙瞧见陛下的第一眼,便装下了。”

  “炙无心管什么仁义之事,只想尽我所能,陪着陛下,护着陛下。”

  “陛下若是不信,炙也能明了,事关国家,不信也是应当,陛下不妨当真废了炙的武功,到时候,若是真有不测,以炙的性命为要挟,便能换回一命;若是还不行,便以炙给陛下的玉佩为要挟,那些人也会放过陛下的。”

  弋栖月闻言一愣,沉默了许久,只是垂了眸子抚上他的手腕。

  “朕不会废了你的武功,不会伤你,上一次是做戏,这一次,朕连戏也不会去做。”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

  “朕肯信你,但是此事不仅仅是朕,更是朕的家国百姓,炙,这筹码着实太重——且留给朕一晚上思量,明日便给你答复。”

  百里炙一笑:“好,陛下肯信,已是炙的福分了。”

  -

  西北关口,寒风呼啸。

  北幽军营里,气氛一片压抑。

  主帐中,烈倾坐在榻旁,垂着头,手里紧紧攥着俞茗羲的手,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他的手都没办法暖和回来。她只能感觉着他的体温一点一点流逝。

  “俞茗羲,你……”烈倾哑着嗓子唤他。可是话说了一半,嗓子便哽住了。

  疾病和毒药总是这么公平的,不管你是士兵还是将军,是乞丐还是富贾,该来的总是会来,毫无偏颇。

  烈倾在军营里看着一个又一个弟兄,也是这样,体温一点一点地流逝,直到最后,整个人都再没了气息。

  起初他们是埋掉,可是后来发现尸体毫无变化,于是有医者发现了端倪,说可能是蛊。从那时起,死去弟兄们的尸体,就只能被烧掉了。

  那么,她的明羲呢?

  她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去,然后亲手烧掉他的尸身么?

  念及此,烈倾身形一颤,可是躺在榻上的人,却缓缓睁开眼来……

  第一卷 100 龙血解毒

  “陛下、快到了罢……”俞茗羲的声音很低。

  烈倾点了点头,说不出话来。

  “替我上奏……把主帅的位置、交给你……让祁磐峰为副将……”俞茗羲一字一句,断断续续地说着。

  他要先将事情交代清楚,因为他在头脑清楚的时候也算计过。

  ——若是按照已知的行程,他很有可能撑不到陛下到来。

  “俞茗羲,你混蛋。”烈倾眼圈一红,哑着嗓子骂他。

  “你混蛋,你把事情都甩给我,想自己跑了,你混蛋。”

  “你……你别想了、你记住,我烈倾不会给你带话,你……要是想跟陛下讲,就自己撑到那时候……”

  烈倾咬牙说着,眼泪却‘啪嗒’‘啪嗒’往下砸落。

  这个男人她爱了这么多年。

  最初见他时,他还是个木讷的小郎,日日嫌弃她力气小,却又总是默默地替她把她完不成的事情弄完。

  后来她跟他说喜欢他,他没搭理她,却红了脸,那以后,她也没脸再跟他提这一码事。

  再后来,她在战场上给人砍了一刀,鲜血喷涌,他疯了一般地冲上前来取了那人的性命,抱着她就往回赶。

  那时候,她竟从他冰凉的铁甲上感受到了温度。

  她也开始眷恋那铁甲上的温度和味道。

  然后啊,他答应她会陪着她出生入死,告诉她一开始的拒绝,是担心有一日马革裹尸,辜负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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