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白哭泣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平时的她。那完全是一种失控的,近乎疯癫的哭。我联想起她这些时候,上班无精打采,写文的时候也发呆,她以为我没注意到她的时候,眼睛里就全是绝望、痛苦的神色。难道这真的是抑郁症吗?
因为以前就有这样的担心,我找过相关的文献。如果真的是抑郁症,需要找专业的医生进行药物治疗和心理辅导。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和荼白说。
我只能抱着她,告诉她我会一直在。
20XZ年5月12日晴
荼白确实是很通情达理的。我告诉了她我的忧虑,又给她看了关于治疗抑郁症的文章,考虑了一天之后,荼白同意和我一起去医院了。我帮荼白和医生翻译手语。我一直告诉荼白,不要怕因为我担心,就把症状说轻。如果不想让我知道,可以写字条给医生。
快离开的时候,我偷偷问了医生,荼白到底怎么样,是不是真的得了抑郁症。医生说,还需要再做一些检查和测试,但已经可以判定确实是抑郁症,而且因为发病后她一直掩饰,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痛苦,还得不到疏导治疗,现在已经到了很严重的程度。如果控制得不好,有可能以后会没法正常工作生活。
听到了这个消息,我反而有些释然。
好吧,抑郁症。
所以那又怎么样呢?那可是荼白,她无论怎么样我都爱她。她是我的,一辈子都是我的。
荼白的观察力很敏锐。回到家之后,她问我,是不是她病得很严重。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一边哭一边对我说,她会好好吃药,好好配合医生治疗,她会很快好起来,所以我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别总担心她,弄得自己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的。实在不行,我们分手吧。我还小,不应该和她一起吃这种苦。
我愣住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开玩笑说,荼白你都说胡话了,果然病得不轻呢。
我说完之后,我们两个一边笑一边哭。我们都病的不轻。
那天,荼白吃了安眠药,很早就睡了。安眠药是我收着的,和我的日记一起放在只有我有钥匙的抽屉里。我一天只给荼白一份的量。我开玩笑说,这就好像是幼儿园,小朋友每天只能吃一粒糖。荼白,你现在就是我的小朋友。小朋友就应该什么都不去担心。
哄荼白睡着之后,我去补今天的功课了。
仔细算算,以后我大概会很忙,忙到没有时间再写日记。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开始写日记时想确认的事情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快两年前的那个暑假,我爱上了荼白,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还会一直爱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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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棘的日记到此戛然而止。
“我还会一直爱着她”之后隔了一页,写了一句电影《汉密尔顿夫人》里,费雯丽扮演的艾玛·汉密尔顿最后的一句台词:
“There is no then. There is no after”
(没有’然后‘,没有’以后‘)
吕冬友合上日记,轻轻摸了摸自己曾经断过一次的鼻子。难怪,魏璋这丫头反应这么大。
吕冬友反复想着天棘和荼白的真名,还有《落花辞》里两个主角的名字“魏璋”-“涂蘼”,“糜章”-“魏昭质”。大概从一开始,荼白也同样在心底深爱着魏璋了吧。不然她不会给主角起这样的名字。
应该说是命运作弄,还是人心本来就险恶。唐泗水为什么非要抄这样的作品,为什么非要在这样的时候骚扰她们?
但即便看了她的日记,吕冬友依然坚持自己对魏璋说的话:可以报复,但不能违法,尤其是刑法,除非没有别的选项,否则不要采取过激的行动。我宁可看你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想看你在囚车里笑。
但是,这样想是否过于君子?现在连他自己也真的做了一回黑客。
吕冬友在键盘上敲了一阵。屏幕上哗哗刷出了这些天在微博上的热议节选。
“都是截图而已,谁知道《落花辞》是不是后来根据《花开如雪》写的?”
“呵呵,真的有荼白这个人?”
“要真觉得凤凰于飞抄了,你们让荼白出来告他啊。”
“和夏眉一样,都是碰瓷的。”
看见了调色盘还不肯承认,那么接下来还有别的。
吕冬友打开“图灵测试”,给Zzz发了一条站内信:“现在可以复活荼白的账户了吧?”
Zzz隔了一会儿,回复了“可以”。
几天后,整个圣火文化和整个网络都震惊了。圣火文化官方微博上所有的链接,点开之后,都指向了一个本应该不存在的账户“天海文学城-花事犹未了-荼白的专栏”。
不知道这算不算巧合。那一天竟然是鬼节。
复活账户并不困难,只是需要十年的耐心。在荼白账户自杀之后,天棘或者说魏璋就向他求助,这个账户还能不能找回来。
吕冬友简单研究了一下。虽然荼白删除了这个账户,但关于这个账户的信息在天海文学城的服务器里,会缓存一段时间,但缓存期结束之后就会永久删除。吕冬友黑进天海文学城的系统,拷贝出来荼白账户的所有数据之后,又写了一个程序不停修改删除时间。天海系统永远以为账户的删除时间不到一天。
十年来,吕冬友一直守护着荼白的“幽灵账户”。为了让这个幽灵账户一直存在,吕冬友对天海的数据系统了如指掌。缓存里的荼白的文章和评论占据的几百个M,逃过了一次服务器迁移,十几次大型数据清理,五次全面系统更新,和无数次系统常规维护。
现在的年轻小粉丝花几万块钱应援爱豆,和花上十年了解了一个网站的数据系统的所有隐藏bug相比,很难说哪个更疯狂。
吕冬友修改了圣火文化官方号超链接的三个小时之后,Zzz给他发来了一条信息:“到此为止吧。他们在查HelloWorld42的真实身份,打算找到你,向你追究责任了。”
“不可能吧?技术上他们查不到我。”
“但是权限上呢?能黑到后台改已发送微博的超链接内容,但账户本身的登录状态不受影响,整个系统也查不到任何被侵入的痕迹。最先怀疑的当然是和微博有技术交流的几个公司里的技术人员。”
“这么多公司,一时半刻查不到我。”
“风险还是太高。就连这里的HelloWorld42账号也弃掉吧。以后也不要再做什么了。”
“不需要做什么了?万一呢?”
“不需要了。就算你自诩野生亲妈,也用不着搭上自己的前程。一切到此为止。”
Zzz下线了。吕冬友挠挠头。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呢?不过倒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知道天海的老板信佛信鬼神,不敢删鬼节复活的“已死”账户。
急 流水落花春去也
急 1
Richard曾经问过我:“Chloe ,你确定这个计划能成功?周荣他们也不是傻子。看不出来我们背地的小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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