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一角不断跳出来留言提示:
“《花开如雪》和《落花辞》就算有相似之处又怎么样?《花开如雪》就是写得更好!”
“想出名想疯了!”
“炒人设,蹭热度!说别人抄袭之前,先想想自己要不要脸。”
“我们要不要继续人肉她?”
“她就是嫉妒凤凰于飞大大!”
还有更不堪入目的话。
人肉到自己,她一点也不在乎,可是她在乎天棘。天棘不管是按照自己说的那样去当画家,还是按照家里人的要求去一线城市的大企业当高级白领或者回家乡继承父业经商,都有极远大极光明的前程。天棘终究和她不一样,三次元里,涂蘼只是个穷困潦倒、靠读书写作聊以自娱的超市理货员;二次元里,荼白是个不入流的作者,总妄想自己能写出松本清张、东野圭吾那样的悬疑推理小说,结果唯一让读者注意的就是偶尔卖的那一点腐,直到写了《落花辞》之后,才终于有了一点小小的人气。
荼白不想让自己在网络上的口水仗威胁到天棘。
荼白的手不再颤抖,她点开“账户管理”的页面,又一次点开了“注销账户”的选项。
没有一丝犹豫。
“确定。”
荼白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好几个小时。荼白终于意识到有人在狠狠地砸着门。
看着门上挂着的天棘的拳击绷带随着砸门的动静微微颤动,荼白惊恐地站起来,失措地躲在墙角,抱着膝盖蹲下,无声地尖叫、恸哭。她站起来时碰翻的药瓶落在地上,摔碎了,里面的氯氮平撒了一地。
不堪一击的球形锁被一脚踹开。
序 待与东君写春-色
序 1
门开了。
带着无框眼镜、一身高档定制西装的唐泗水走出电梯,顺着摆满鲜花的走廊进入宴会厅。
一个和他擦肩而过的服务员认出来这是名作家凤凰于飞,激动得两眼放光,冲过去要了签名。
唐泗水书卷气的精致的脸和保养良好的瘦长身材,可以媲美部分一线影视明星。极好的皮相不仅吸粉,也让他在社交场合中极出风头。但唐泗水却不喜欢鸡尾酒会:一群人端着酒杯四处走,以冷餐为主的食物放在固定的台子上,仿佛公园里的鸽子围着喂食器转悠;奶酪的味道让他想起呕吐物,可西式冷餐里面总少不了奶酪。
但是为了他的公司圣火文化资金链不断裂,唐泗水豁出去了。别说盘子里放的是奶酪,就算真的放着呕吐物他也会陪着笑脸过来。
十年前,唐泗水或者说“凤凰于飞”还只是靠营销号推文和狗血情节吸引低龄粉丝的三线网络作家,虽说粉丝不少,但终究不入流。直到一部《花开如雪》横空出世,把他以火箭速度从三线推到了一线。网文界,甚至整个文学界都被惊艳了。一向难免情节狗血白痴诟病的古风言情小说里,竟然有如此杰作:可媲美大师级悬疑推理小说的烧脑情节,而且推理悬疑和感情线交织融合,相得益彰,甚至还有哲学上的对人生、对命运的观照。不到一年的时间,《花开如雪》就被当时还是业界新锐的瑞腾影视买下版权,进行影视化改编,又引发了一场收视狂潮。
自那以后,尽管唐泗水再也没写出能媲美《花开如雪》的作品,但他的身价靠着《花开如雪》越来越高,之前的经纪公司再也满足不了他的胃口。他索性独立出来,自己开公司,按照“凤凰浴火”的传说,给公司起名叫圣火文化。公司刚成立的时候,他的微博底下每天都有好几千条粉丝留言,“庆祝大大摆脱无良经纪公司,浴火重生。”
不过,唐泗水在生意场上毕竟不如在文坛上混得熟。公司成立后,几个《花开如雪》的周边项目都做得虎头蛇尾,要不是他有一群肯花钱当奶妈的粉丝,还有强大的网络公关骗进来几个路人,一起忍着智商被侮辱的恶心给他那几个烂尾周边买单,圣火文化的账面就亏损得十分难看了。但网络公关也是要钱的,归根结底,还是亏了。
唐泗水心想,如果他再不扭亏为盈,当年被他一脚踹开的经纪公司们,不知怎样暗地笑话他。其实,现在已经有好事者在微博上通过种种公开数据推测出圣火文化的亏损,并且讥讽说:“飞粉们自己看看,你家大大自己开公司挣了多少钱,当年某某公司一年给他多少。还说当年你家大大被公司坑了呢。”旁边打着一个话题#凤凰于飞卖惨# #唐泗水卖惨#,虽说这些议论目前只限于少数厌烦他的读者,转发量几乎为零,更算不上热门话题,但唐泗水在微博上搜自己名字,翻上个把小时总能看到。
唐泗水当然不能让人看了热闹。唐泗水或者凤凰于飞在业界还是很值钱的金字招牌。这次他趁着《花开如雪》影视化十周年的纪念日,认认真真做好了翻拍《花开如雪》的计划,请好了投资方,准备大干一场,可谁知道半个月前,就差临门一脚,最大的金主花田娱乐眼看就要签约给钱的时候,花田忽然股票大跌,后院起火,四面楚歌,资金吃紧——竟然撤资走人了。
唐泗水简直要气疯。钱没了什么都办不成。之前觉得和花田娱乐的合作十拿九稳的时候,他还一不小心签了几个小合约。要是翻拍的项目启动不了,他还要因为无法履行这些小合约再赔出去几笔违约金。
为了寻找新的金主,他按照瑞腾影视的老板周荣指点,来参加这个鸡尾酒会。
低沉缓慢的钢琴声响起。接着从嘈杂的交谈声中传来了一个略沙哑的慵懒女音。
“Kiss me hard befor you go,
Summertime sadness.
I just wanted you to know,
That, baby, you the best
I got my red dress on tonight ……”
一个身材中等略偏高、大约三十岁出头的亚裔女子弹着钢琴,唱 Lana Del Rey 的《Summertime Sadness》。和歌词里一样,她果真穿了件红色晚礼服。靠着钢琴边,站着个四五十岁的白人,他身材还好,不算发福严重,仔细看尚能看出,大学时代他作为校橄榄球队的正选还是很让人信服。只是岁月不饶人,发际线早已经退到了后脑勺之下。此时他正笑眯眯地看着唱歌的女子。
唐泗水看得出来,那女子身上血红的露肩小晚礼服,大概是某个意大利设计师的作品。按照东方人的审美,她显得骨架略粗大,尤其是肩膀和手臂,皮肤略黑,穿了一身红,更显得如此。可在西方人眼中,这可是公司总部办公楼配套的健身房里,在私人教练的专业指导下精心维持的健美身材,以及加班出差之余在海滩和景点晒出的健康的小麦色皮肤,是有钱的表现。涂得鲜红的嘴唇,黑色的长发,非常符合西方人对神秘东方风情不着调的审美幻想。至于那张脸,则是最高强度加班劳心的摧残和最高档护肤品的保养反复拉锯下得到的精妙平衡。这女人像是钱堆儿里长出来的一朵花,连细跟恨天高踩在地上都能听见美元响。
那女人唱到“I got that summertime, summertime sadness,S-s-summertime, summertime sadness”的时候,声音低沉沙哑中透着疯狂,真有些原唱Lana Del Rey的感觉,周围一圈老外都跟着轻轻晃动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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