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又在哪里?
无数个人的脸孔从她眼前掠过,即使闭上眼也无法驱赶。
她累了,很累很累。
身体里再也没有一点力气,如果没有人来吵她,就让她这样永远沉睡下去吧!
只是,为什么她会觉得悲伤,为什么又有那么多割舍不下的情感?
「你又哭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说着,却让她哭得更厉害。
那声音近了又远了,她感到眼角的泪被轻轻拭去。
是他,是他啊!
她猛然被一个记忆拉回现实。
他的手掌流满了鲜血,以他的个性,一定会忘了上药,但是他会很疼很疼的。她得告诉他,他的手受伤了!
终于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侍女欣喜若狂的睑。
「她醒了!她醒了!」侍女跑出去大声喊着。
青芜却愣愣地睁着眼睛。
完颜祁,他不在吗?
她费力撑起自己的身体,瘦弱的双臂环着自己,她一言不发的,不知道想做什么,不知道想等谁。
完颜祁一听到她醒了,立刻丢下手边的事,匆匆赶来,一推门却看到她蜷着身子坐在床上。
他挥手让所有的人离开,走了过去,唤着她的名字,「青芜?」
那人儿没有任何反应。
「清儿?」他记起耶律延禧是这样唤她的。
青芜微微抬起脸,呆呆地打量着他,而后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缓缓张开双臂,无言地呼唤着他。
他坐在床沿,回应她的呼唤,轻轻拥她入怀。
她乖巧地依偎在他胸前,小脸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
完颜祁轻抚着她的长发,从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里感受她点滴的变化。
她伤心时,会一动也不动地贴着他,紧紧抱着他的腰;她开心时,会来回磨蹭着他,偶尔还顽皮地扯扯他的衣服。
更多的时候,她会抬眼望着他,什么也不说。
她的神情看起来是如此地天真单纯,竟不像之前他所认识的青芜了。但是,偶尔在她眼中闪过的复杂神色,一再告诉他,她还是他的青芜,只是,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或者什么也不想,只单纯地呼吸着。
他轻叹一声,让自己什么也不要想,只这么抱着她。
何必去想什么呢?思虑过多,头发也白得快。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细细地在她发间找着,果然,隐藏在浓密的黑发里,有一根根白发。
他目光一寒,低声嘱咐,「忍着点。」说着,一一拔下她的白发,放在她的手心里。
她疑惑地看着他,「这是什么?」
「老人家说,烦恼生白发。拔了它就没有烦恼了。」他平淡地说着。
青芜忽然笑了起来,手指戳戳他的胸口,「这种话你也信?真是笨呢!」
他也微微笑了,「为何不信?」
她看着他,眼中有一丝茫然。
是啊!为何不信呢?
那就信了吧!白发被他拔尽,她就再没有任何烦恼了。
「青芜。」耳边那人轻声唤她。
泪水在刹那间狂涌而出,她紧紧地抱住他,深怕两人之间有一丝缝隙。
他亦抱紧了她,给她一个最温暖最安全的怀抱。
第九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3:38:54 字数:7745
天会三年,耶律延禧在应州东被金人掳获,降金,封为海滨王。
至此,大金国只剩下一个心腹大患--汉人的大宋王朝。
应州府一役,完颜祁战功赫赫,班师回上京时,好不风光。
他还是和往常一样,一张冷硬的脸没有多余的表情,威严的气势丝毫不减。
他早早派博吉送青芜先回上京。
收编应州兵马的时候,青芜也在应州养病,直到大夫说她没有大碍了,完颜祁才稍稍安心。
但是,青芜变得沉默了,总是无力地倚在窗边,不言语,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他虽然放心不下,但将她留在身边更危险,还是送回上京安顿好,请完颜宁来陪她更为妥当。
临走时,他仔细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
她朝他笑笑,温柔低语:「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本该安心的,但她的笑容里似乎总有一分不真实,于是他特地吩咐博吉,务必亲自将人交给完颜宁,并让府里的人看好了,再不许她乱走了。
博吉虽百般不愿意,但还是勉强上路了。
他们轻车上路,比大批军队快了许多。
博吉不敢走得太急,只因完颜祁吩咐过,不可让青芜太过疲累。
而她整日就坐在车里,若不是跟她说话时,她还会应一声,她就真的像个活死人了。
但平心而论,博吉还是佩服青芜的,就凭她敢混在军中多日,这份胆量就够让他折服的了。
中午时,博吉在车外喊道:「姑娘,我们要是歇一下,就明天到上京;要是不歇息,大约能在关城门之前进城。你觉得如何?」
青芜轻轻掀开帘子,往外看看。时序已近夏末,上京在北方,天气已经转凉了。多日来,她一直隔着车帘看外面的风景,竟到此时才感觉到时序的变化。
她忽然问兴致一来,想下车看看。
博吉吓了一跳,连忙到车边扶她下车。
她羞涩地笑了,暗叹自己近日身体不佳,连下马车都要别人帮忙。
「看姑娘的兴致,我们还是多歇一会儿吧!」博吉自以为善解人意地说道。
青芜左右看看,碧空如洗,清风朗朗,北方开阔的视野让人想登高望远。
她听了博吉的话,轻轻笑道:「我坐车坐累了,下车走走而已。我们还是起程吧!早些回城,大伙可以早些休息。」
博吉愣在那里,没料到这个柔弱的姑娘如此地体贴,更没想到她一口流利的女真语,仿佛生来便是女真人。可笑的反而是他,一路上都用极为难听的汉语在跟她说话。
他暗暗叹了一声,若这姑娘真的是女真人就好了,可她偏偏是个契丹人,就算再好,最多也只能是大哥的妾室了。
只是,连他这个粗人看着都觉得委屈了她。
「你叫博吉吧?一路上承你照顾,多谢了。」青芜见那个大个子还愣在那里,软言提醒他该上路了。
博吉回过神来,扶她上了马车,吆喝着车夫赶紧上路。
青芜重新坐进车里,思绪渐渐飘到完颜祁身上。
他一直陪着她,不是那种寸步不离的陪伴,而是在她心灵最脆弱的时候给予她温暖的拥抱,让她不至于感到孤单。
数一数,她离开他将近半个月了。十几天来,她一直无法安眠,总是在梦里醒来,又在梦里睡去。反反覆覆,颠来倒去。
她思念那可以让她安睡的胸膛,思念他身上沉稳的气息。
还记得临走前一天,他问她身子好了没?她知道他是担心她的身体太弱,承受不住长途跋涉。
可是数月来他们相拥而眠,他对她从未有更多的索求。
这一次,眼见又是数月不得相见,她尚未离开,心里的依恋已经泛滥成灾。于是,她捂住他询问的唇,以吻封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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