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及良时_初云之初【完结】(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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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将胭脂的盖子合上,便看见底下压着的字条,这些时日过去,他的字似乎写的更好了些。

  我不会再来了,还有……谢谢你。

  莫名的,锦书叹了口气。

  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便到了七夕。

  锦书入宫时,尚且是三月初,这会儿却是到了七月,委实称得上是日月匆匆。

  七夕是独属于有情人的缱绻,于别人而言或许是触手可及的浪漫,似锦书这般深宫中的女子,却是远在天边的孤星。

  许是体谅这些寻常女子的心绪,每到这日,宫中便会分发红绸结成的精致缎花,算是与民同乐一回,虽然无甚大用,却也是个慰藉。

  大多数宫人对此皆是暗暗欢喜,锦书自己倒是淡淡的。

  一朵缎花,便是再美,也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终究只是虚幻,有什么意思呢。

  一群宫人兴冲冲的去领了,难得的活泼起来,低声说笑着返回住处时,锦书才往分发缎花的女官那儿去。

  那女官相貌平平,笑容却温柔,递给她一朵之后,道:“你生的这样好看,等到出宫,肯定会遇见自己的有情郎。”

  锦书笑着谢她:“借你吉言。”

  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色微醺,昏暗中更见映衬出两侧路径上的澄红宫灯,一眼望过去,有种喜气的暖。

  锦书手中捏着那朵缎花,默不作声的往住处去,却听身后有人唤她,回身去看,原是司药。

  “做什么呢,看你无精打采的,”笑着同她打招呼,司药道:“我人都过来了,你却浑然不知。”

  锦书入宫之后,每每承蒙司药关照,想的又非大逆不道之事,倒也不曾瞒她:“入宫小半年,有些想家了。”

  “刚刚入宫的时候,我也想,”司药长长的叹口气,语气中有些难言的哀意:“可是,在宫里呆了一年又一年之后,我却连家人的面容……都记不清了。”

  锦书被她说的一默,想要开口劝,却也不知从何说起,终于闭了口,沉默的同她慢慢走。

  “你若无事,便随我一道走一趟吧,”司药向她示意手上的药罐,轻叹道:“宁太妃病了,这几日咳得厉害,今晚点了药膳用,我一个人倒也无趣,你便陪我走一遭去。”

  宁太妃是先帝留下的妃嫔之一,膝下只有一女,素来是温和的性子,只留在宫中礼佛,很少出门。

  锦书虽不曾见过她,却也是听人提过的,轻轻应了一声,沉默着跟在司药身后。

  她为自己不小心戳到司药的伤心事而感到歉意,司药自己却毫不在意,笑着将话题岔到了宫中新近传出的趣事来,径自笑的开怀,锦书时不时的跟着说两句,一路下来,气氛倒也和畅起来。

  二人边走边说,很快便到了宁太妃独居的福安宫,许是因为今日七夕,众人自在些的关系,四下里一片寂寂,只有清越的鸟鸣声,时不时响起。

  宁太妃崇信佛教,素日里皆是闭门专心礼佛,连福安宫周遭也建成观音菩萨座前的莲池模样,极为清雅,佛意十足。

  夏日里本是炎热,极为难捱,锦书靠近此处之后,却觉水汽袭人,清凉舒适。

  司药走在前头,率先脱了绣鞋,端着药罐,赤脚迈上玉阶。

  佛经中讲,泥土是污秽之物,不得沾染于净土,是以才有此般举止。

  锦书头一遭到福安宫来,难免不知其中规矩,未敢出声去问,只同司药一般脱去绣鞋,赤脚跟了过去。

  今日是七夕,《黄帝内经》中说:“男不过尽八八,女不过尽七七,而天地之精气皆竭矣。”则是将七夕作为女子寿数的一个轮回,是以这日本朝的女子皆不着袜,只赤足穿鞋,寓意直触天地精气,重开轮回。

  虽是夏日,玉阶上却仍有些凉,锦书一脚踩上去,不觉微微缩了缩脚趾,又过一会儿,才觉得适应起来。

  二人无言的拐过长廊,司药停下来,低声道:“老太妃不喜喧闹,若无吩咐,宫中人几乎不会现身,你在此等一会儿,我去去便来。”

  锦书低声应一声是,便留在原地,静候司药送完药膳,与她一道回去。

  进宫之后,因着面上这双梨涡的缘故,她极少四处走动,素日也只埋头于药房,堪称足不出户,现下这般出来走走,也觉周遭宫阙富丽堂皇,金玉生辉,不负天家声威。

  左右四下里无人,司药一时半刻也回不来,锦书难得的大了胆子,往走廊的尾端去,拨开花树的叶子,细看不远处的莲池。

  夜色微深,月色却明朗,洒在莲池之中,衬的一片皎洁,伴着周遭粉色的莲花,当真明洁雅致。

  锦书不觉笑了,却瞧见莲池中似有游鱼冒头,只是距离有些远,月光将莲池映照的波光粼粼,看的有些不清楚。

  下意识的,她扶住栏杆,微微仰起头,往前凑了一凑。

  只这一凑,她心便凉了半截。

  不是那鱼生的难看,而是借着仰头的功夫,她瞧见了绘在廊柱上的凤凰纹路。

  凤凰,历来是皇后与皇太后等嫡系皇族可用的纹路,绝不会出现在一个太妃的宫殿中。

  换言之,此地……根本就不是福安宫。

  ——她被算计了。

  进宫之后,锦书过得太谨慎,以至于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宫中许多地方,都只是在别人嘴中听过几回。

  她只知道宁太妃喜欢礼佛,福安宫周遭有莲池,却也不曾亲眼见过。

  至于福安宫所处的位置,锦书也知道个大概,可司药挑的是小路,有说有笑的说着话,自然分了她的心。

  她一个进宫几月、很少出门的人,根本察觉不出二人走到了别处去。

  加上司药先入为主的说,她是要往福安宫送药膳的,所以锦书见了莲池之后,下意识的以为这里就是福安宫。

  立在原地,呆了一会儿,锦书猛地反应过来。

  ——赶快走!

  宫中崇尚佛学,可真的将寝宫建成这模样的,也只有宁太妃一人。

  这也是锦书这样谨慎的人,会粗心大意,掉进陷阱的原因。

  可除此之外,还有一处的宫阙,也是这样的制式。

  圣上登基之后,为了缅怀生母而建的怀安宫!

  锦书叫自己冷静下来,一颗心却跳的像是即将冲出胸口一样,怎么也静不下来。

  这是圣上为先太后所建宫阙,本就是为了缅怀已逝之人,难怪见不到侍奉的人!

  一个宫人贸然跑到先太后的怀安宫里,本就是大不敬,更不必说,之前在司药暗示之下,她跟着脱了绣鞋,光着脚走了进来!

  若是被人发现,再加上她这幅有些肖似徐妃的相貌,随即便是倾家之祸!

  现在想想,司药恐怕是崔尚宫的人。

  怨不得,之前的月菊能在刘尚宫掌管之下那样安泰,原来如此!

  锦书头脑转的飞快,脚下步子也迈的飞快,却小心翼翼的压低了声音,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注目。

  司药引她过来之后,必然是要将她自己摘出去的,既然如此,在司药远离此地之前,她都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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