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及良时_初云之初【完结】(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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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少吐血,命不久矣。

  有了这层思量,她便定了主意,一边落泪,一边说些锦书临终前情状,眼见承安眼眶红了,神情黯黯,方才停口。

  承安从她话中得到想要的,便起身告辞,恰巧遇上三皇子妃杨氏,倒是说了几句。

  杨氏年纪与锦书相仿,并无利益冲突,关系不坏,知她病逝,伤心许久,这会儿见承安行色匆匆面有倦色,顾不得避讳,劝了两句。

  “往日里,皇嫂最不放心的便是二皇兄与两个胞弟,”她低声道:“皇兄若是为此伤神,她泉下有知,不知会多伤心,还请节哀。”

  承安听出她话中好意,道:“心领了。”

  “也是怨我,”杨氏见他如此,想起自己听说他回京途中吐血之事,心中歉意更甚:“若非我叫皇嫂一道躲懒,也不会受风着凉,拖延成病。”

  承安心中一动,面上哀色更甚:“怎么说?”

  杨氏不觉有他,黯然道:“那日宫宴的酒烈,我们两个量弱,都有些受不住,我便邀皇嫂一道往外透风,哪知竟睡死了,连皇嫂不适,早早离去都不知……”

  承安眼底神色微亮,杨氏尤且不知,继续道:“我只当是染了风寒,也没细思,哪知再过几日,便听说皇嫂病重……”

  承安听到最想知道的东西,心中已有决绝,同杨氏说了几句,便返回宫去。

  他不得圣上喜欢,锦书行事不免战战兢兢,从不肯叫人轻看,即使身子不适,也绝不会早早离开圣上与诸妃宗室都在的宫宴,落人话柄。

  除非,她实在是熬不住了。

  可病重的消息,是在几日后才传出的。

  又或者是,宫宴上有什么她忌惮的,想要躲过去。

  再或者……那日离开的人,根本不是她!

  照常理而言,前者的可能性要大得多,后者不仅荒诞,而且机会近乎渺茫。

  可不知怎么,承安一颗心忽的剧烈跳动起来。

  万一,那是真的呢?

  不然,宫中何必匆匆办了丧事,停灵三日,便急忙下葬?

  这是冬日,不惧天热尸腐。

  这念头跳到心间去,叫他几乎站不住脚,跌跌撞撞,往自己宫里去。

  锦书虽死,侍奉她的宫人们却还在。

  这里面,有人对他说了谎。

  第115章 前世(九)

  锦书是在陈嬷嬷嘴里, 听到承安返京这消息的。

  “老奴悄悄跟夫人透个话, 已经违逆了圣上,可是不说,又怕夫人走错路,”陈嬷嬷叹口气,道:“夫人, 行事之前千万想清楚, 可别糊涂。”

  锦书眼里落下泪来, 勉强擦了,道:“我如何不知嬷嬷好意, 可是……终究不能置之度外。”

  那是她的丈夫, 是她的依靠,他们曾经依偎在一起取暖, 靠在一起说话, 情意绵绵的握着手,在白日游园, 夜间欢好。

  那是她半条命。

  “老奴说话不中听,夫人在耳中过一遍就是, ”陈嬷嬷温声道:“说句托大的话,老奴是亲眼瞧着圣上长大的, 深知他心性如何——您别想着跟他硬碰, 软下来,好生跟他说几句,他这样疼爱夫人, 哪有不依之理。”

  “嬷嬷这话是好意,可我也没办法照做,”锦书听得一笑,其中只有苦涩,再无他意:“他是天子,不容别人违逆,所以即使做了强取豪夺的事,被害的人也只能小心伺候着,说软话?”

  她这几日几乎要流尽一生的眼泪,又往何处去说理?

  陈嬷嬷见她如此,叹口气,不再劝了。

  年关愈近,宫中喜气愈发隆盛,浑然瞧不出有一位皇子妃病逝。

  圣上似乎有意凑巧,便在这喜事之上,额外加了一加,十二月二十六日这天,降旨加封诸皇子。

  晋二皇子承安为楚王,三皇子承安为赵王,四皇子承兆为燕王,六皇子承瑜为魏王。

  儿子晋封,这本是好事,然而贤妃听说承安封了楚王,就封号而言,隐约压住赵王一头,心中便不大安乐,只是想起他前番吐血,屡屡伤怀,已有短命之像,方才勉强忍了下去,欢天喜地的为自己儿子张罗。

  诸皇子既然封王,成婚的两个便不能留在宫中,虽说祖训不喜宫中人气单薄,但在天子的意志面前,虚无缥缈的祖训,委实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会儿,承安虽被册封为楚王,心中却没有半分欢喜,只有担忧之意。

  既然出宫建府,宫中内侍宫人必然不能全部带出,加之锦书病逝,伺候过她的宫人多半要重归尚宫局,他若出宫,好容易得来的线索,便要生生断了。

  楚王这个封号虽非他所求,但既然明旨降下,便是已定,贤妃那里已经生了芥蒂,他登门去求,那头饶是嘴上答允,实际上怕也会敷衍了事。

  更不必说,在没有得出结论时,他绝没法将一切和盘托出,而叫外人看来,他也没有暗自盯着几个遣散回尚宫局的宫人的道理。

  按照那日杨氏所言,承安猜出当初说谎的宫人,然而刚刚回去,便听说那人在他问话后,便失足落进水井,已经淹死了。

  承安听到这消息时,不觉失望,只有振奋。

  宫中生活多年,他早已不再相信巧合二字,那宫人死的蹊跷,恰好说明锦书之死有疑,说不准……

  她真的还活着!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争取最后一点时间,赶在出宫之前,解出这个迷局。

  一定要快!

  锦书既然知晓承安归京,免不得为之忧心。

  他若只当她死了,伤怀过后,再有自己的人生,那她反倒由衷高兴。

  只怕他钻牛角尖,非要弄个明白,最后同圣上撕破脸。

  照她对他的了解,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如此一来,锦书不免惴惴难安。

  临近年关,圣上封笔在即,这几日忙碌的紧,晚膳也极少回来用,今晚也不知是怎么,竟早早回宫,到偏殿来陪她。

  锦书心里有事,也不欲同他低头,只同往常一般沉默着用面前几碟菜,味同嚼蜡。

  内侍呈了一壶酒,圣上接了,自酌自饮一会儿,微有醺然,瞧着灯光之下绰约曼妙的美人,忽的心中一软,亲自斟了酒递给她,道:“同朕喝一杯?”

  那夜之事,于锦书而言堪称奇耻大辱,恨不能全数忘个干净,再不想起才好。

  圣上一提“酒”字,却生生将那块好容易结痂的伤疤,重又揭开了,鲜血淋漓的暴露在她面前。

  要紧牙关,她原本就淡漠的神情,蓦然冷了下来。

  圣上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然而话已出口,手也捏着酒杯半举,这样铩羽而归,也是不甘。

  “就一杯,”圣上瞧着她,将手往她面前伸的更近,柔声道:“醉不了的。”

  “啪啦”一声轻响,锦书将手中犀角筷扔到案上,站起身后,径直往内室去了。

  神情冷的像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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