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及良时_初云之初【完结】(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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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出短短两个字,他便停口不语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面上带着淡淡的意味。

  “……此前,朕做过一个梦。”

  锦书被他态度惹得一怔,下意识的问:“什么梦?”

  “算了,”话到嘴边,圣上却停了口:“不说也罢。”

  他不想提,锦书也不多问,只靠在他怀里,一如既往的沉静。

  圣上揽着她,躺倒在暖炕上,随手拉过一侧的大氅盖住彼此:“陪朕待一会儿。”

  锦书枕着他的臂,目光似是窗外月光绵长:“好。”

  圣上凑过去,轻轻亲吻她的眼睫,随即便合了眼。

  一室寂静。

  宁海跟两个徒弟等在外边,初时还能听得内殿有声响传出,等再过一会儿,却一声不闻,安静起来。

  两个徒弟对视一眼,道:“师傅,里头……要不要过去侍奉?”

  “不必了,”宁海摇摇头,似乎舒了口气:“锦书姑娘在呢,没事儿的。”

  “可是,”徒弟低声道:“里头的桌案酒盏,不需收拾吗?”

  “不需要,”宁海微微一笑:“圣上不会在意这些的。”

  “留下两个守夜,其余的回吧,”他示意其余人退下:“今日无事了。”

  如此过了一夜,内殿再无声响,寂寂如霜,守在外边的内侍总管望着天边勾月,心中一片清明。

  解铃还须系铃人,果真不错。

  有着前一次的经验在,第二日,宁海与一众侍从入内时,见塌上干干净净,并无印痕,心中虽不免挑一下眉,面色却也毫无波澜。

  一扫前些日子的阴郁,圣上畅然起来,还颇有兴致的同他们说笑几句,似乎此前的那些烦扰都已烟消云散,雨歇日出。

  宁海心中也能猜到几分缘由,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正想着要待锦书更亲和些,便听圣上叫了锦书一声。

  “朕今早不用茶,”自一侧的果盘中取了一只石榴,他递给锦书,道:“替朕剥出来吧。”

  锦书伸手去接,已然握住那只石榴的鲜红外皮,圣上却不松手,只含笑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心下不明,周遭又有内侍们在,更不好问出来,只拿一双明眸看圣上,等待他出言。

  圣上却不曾出声,只是定定的看着她,手指一动,在她手心里缓缓划了划。

  既轻,又痒。

  锦书明白过来,面颊不觉微红,嗔他一眼,接了过来。

  留在含元殿侍奉的内侍,无论眼力心思,自是不可缺一,瞥见圣上近乎男女调情的那一勾一画,也只是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浑然不曾察觉一般,倒是免了锦书羞窘。

  她面色皎皎,似是明月,现下却染了晚霞的嫣然,当真极美。

  低下头,锦书去看手里那只石榴,才发现原是昨日圣上自己剥开的那一只。

  经了一夜功夫,连露出来的白色内膜,都有些恹恹之意了。

  “这只品相不好,”她道:“奴婢还是换一只剥吧。”

  “不,”圣上目光落在她面上,道:“朕偏偏喜欢这只。”

  锦书心中微动,低声应了:“好。”

  那只石榴的外皮是硬的,她拿刀子挑开一个口儿,便顺着内里凹凸不平的纹路,慢悠悠的剥开了。

  将白色的薄膜一层层剔除,内里便是水晶般剔透的果粒,锦书去净了手,取了玉盘安置,正待进前殿,便见夏邑捧着颜料过去。

  “怎么,”她低声问:“圣上要作画吗?”

  “锦书姐姐有所不知,”夏邑感激她前几次帮助,轻声回答:“画圣齐元子今日入宫,要为圣上画像,总管吩咐我早些准备。”

  姚老太爷与齐元子有旧交,锦书是知道的。

  只是老太爷去得早,她年纪又小,却不知齐元子是否记得她了。

  在心底摇摇头,她将那些想法抛出脑中,同夏邑一道进了前殿。

  圣上坐在案前,正随意翻阅面前奏疏,余光瞥见她进来,不觉一笑。

  锦书上前去将玉盘放下,下意识的看他一眼,却见他也在看自己,那目光绵柔而温和,似乎是蝶对花的展翅。

  她面上那对梨涡似现非现起来,看他一眼,退回了素日里站的位置。

  他们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目光的无声交汇,但宁海站在一边,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了。

  好像有一个无形中存在的圈儿,他们在里面,别人进不去。

  下意识的,他往后退了一步,默默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不去惊扰别人。

  好在,接下来齐元子的入宫,极大的缓解了他的窘境。

  毕竟是长者,又有声望,圣上对着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语气舒缓,态度也极温和。

  甫一入内,问安过后,便赐了座。

  齐元子上了年纪,体力不济,也不推脱,谢恩之后,便坐到椅上,静听圣上对于他西蜀之行的询问。

  如此过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将话题绕到了作画上。

  “圣上不必在意老朽,”齐元子站起身,笑道:“素日里如何,此刻仍旧如何便是,无需拘束。”

  “至于其余人,也是一般道理,不必为此觉得不知所措。”

  他这样说,自然是省了许多麻烦事。

  其余人或许可以静立不动,圣上身为天子,却不会为了一副画像,在案前痴坐许久。

  圣上点头应了,齐元子便到了专门为他而设的案前,对着面前宣旨看上一会儿,向锦书道:“劳烦这位姑娘,为我研一回墨。”

  锦书自无不应,挽起衣袖,问了浓淡,便有条不紊的开始了。

  她低头研墨,齐元子却四顾周遭,等到将一切熟记于心,才看向她,低声笑道:“我离京时,锦书还是小姑娘,现下却这么大了。”

  锦书不意他竟记得自己,且能认出,禁不住一笑:“先生好记性。”

  “你信上虽说一切安好,可你两个弟弟见了,却仍觉担心。”

  齐元子摸着胡子一笑,别有深意:“现下一看,却是他们杞人忧天了。”

  他说的语焉不详,锦书不明所以,正待再问,齐元子却笑了。

  “好了,墨已得当,回去吧。”

  锦书深深看他一眼,心下不解,却也不曾再问,只是回到原地去,如往常一般侍立在侧。

  齐元子似乎笑了一声,又似乎只是她的错觉,正要拿余光去看时,他却已经执笔,似是书写行书一般的笔走龙蛇,极为迅疾。

  果然不负画圣之名。

  锦书收了心,不再去看,只低垂着眼睛,静静等待。

  这过程并不久,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齐元子便收笔了,对着面前画作看了一看,伸手添了几笔,便放下了。

  一侧的内侍以目光询问,他亦点头,那内侍会意的上前,执起那幅画作,呈到御前去了。

  这本是同锦书无关的,毕竟她离得远,望不见画作究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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